说是市场,其实不过是河边修的一排吊脚楼下的一大片空地。
上头有吊脚楼能遮雨,河边又不像巷弄里有建筑遮挡,采光良好,小商贩们便聚集于此,逐渐形成了市场。
一家一家的小摊像菜市场一样支起自己的一方摊位,摊位上有的用铁架子挂着一排排的廉价衣裤,有的在土地面上铺了塑料布,摆着整整齐齐的鞋子,还有的卖各种小玩意。
路昭一走进来,就受到了各路小贩热情的吆喝,显然他一身得体打扮,被当成了有钱人。
“老板,来看看衣服啊!上衣裤子都是两元一件!”
“看看皮带!小牛皮的皮带!”
“老板看看最新款的运动鞋吗?我这儿的货最齐全质量最好,买一双能穿五年!”
路昭四下看了看,走到了一处卖皮鞋的小摊前,将皮箱往旁边一搁,蹲下来。
摊主立刻凑了上来:“老板,买鞋吗?穿多大码?”
路昭抬眼看了看这位中年雄虫摊主。
黝黑的皮肤,挂着笑的脸,眼中透出精明和斗志,热情洋溢地介绍着货品,好像永远都精力充沛,削尖了脑袋为生活打拼。
大抵南方的生意人都是如此。他见过的宋兴、宋悦,都是这样的实干家,在挣钱的路上一刻也不停。
路昭欣赏这样的人,喜欢和他们打交道。
他在摊主的推荐下,买了一双皮鞋,付了三十元钱,直接把鞋穿在了脚上,然后问:“你多大年纪呀?”
摊主说:“七十五啦!”
“家里几个小孩?”
“哪能有几个小孩,我和我老婆天天累得半死,怎么生得出。这么多年就一个,还在读书。”
“那你老婆做点什么工作呢?”
“他打渔,一出海就是几个月,我吃不了那苦,就来摆摊。”雄虫笑着把纸币数好,塞进腰间的旧帆布包里。
“在这儿摆摊,一个月能挣多少钱?”路昭低头看了看他的摊位,一张塑料布铺着,一排放着皮鞋,一排放着运动鞋,这些是价格最贵的商品,其他全是便宜的凉鞋拖鞋,一双拖鞋一元钱,买两双还打九折。
雄虫说:“这可说不准。多的时候,一个月毛利五十块,少的时候,十来块。”
路昭点点头,又同他闲聊了一会儿,才起身去市场里到处逛逛,买完生活用品,同孙飞一块儿走出了市场。
德阳县的县城很小很小,比路昭的老家还要小。毕竟他老家地理位置好,坐落在全国铁路线的一条重要分支附近,建起了火车站,县城靠着火车站发展起来,往东扩建了很大一片地方,建了不少工厂。
而这里的陆路交通极不方便,去市里得坐两小时中巴车,一天就四趟车,再从市里去州府,还得坐七八个小时长途汽车。
从大桥底下的市场回到马路上,得走一段破破烂烂的石头阶梯,孙飞告诉路昭,这是当时修吊脚楼留下的,后来政府给它扩充修缮了一下,方便往来交易的老百姓们行走。
路昭拎着皮箱走在他身后,说:“为什么不圈一块地方建个商场,让大家去商场买卖东西呢?这儿虽然有吊脚楼遮雨,但是没个门窗,到了冬天岂不是四处漏风?”
孙飞笑道:“咱们这儿的冬天就冷那么半个月。再说了,咱们这种穷地方,大家收入不高,消费能力就不行,哪会有大老板来投资建商场呢?”
路昭沉吟着点点头。
交通不方便,这里的东西走不出去,外面的东西也进不来,人们只在一小块地方发展,自然穷苦。
而地方穷,大家都没钱,怎么消费得起东西?消费不起东西,市场经济就起不来,自然也吸引不了投资。
两人一块回到大马路上,孙飞在路边招招手,叫了一辆小三轮车。
晒得黝黑的雌虫车夫立刻将车蹬了过来,停在他们跟前:“老板,坐车吗?去哪儿?”
孙飞帮路昭提起皮箱搁在三轮车上,然后两个人才爬上去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