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了三天三夜火车,第四天清晨,路昭终于回到了这个生养了他十几年的地方。
火车站还是又小又破的老样子,与两年前一模一样,他背着旧书包从车站走出来,便看见了熟悉的街道。
一切都还是老样子。
清晨的旭日、炎热干爽的夏风,都是他记忆中的样子。
首都这会儿还是春天,老家已经完全入夏了,路昭走了两步,就热得出了汗。他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塞进书包里,深吸一口气,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
松明县的城区很小。一条平江从西向东贯穿整个城区,将城区分成了南北两半,是孕育两岸百姓的母亲河。城中心有一座松明大桥,连接平江两岸。
县城城区沿着河流的走向,东西长、南北短,并不规整方正,唯一的一条主街,就是紧挨着平江,同样东西走向的松明大道。
路昭的家就在松明大道的西端,而火车站在大道最东边。
松明县整体不算富裕,但交通位置不错,正好坐落在首都到西南边境方向的铁路线上,建国后便修起了一座小车站,附近几个县市的人都得来这儿坐火车。
靠着这座火车站,县城东边修起了马路,各地来往的中巴车天天不停,小旅馆、小超市、小饭馆都冒了出来。外地老板也来这里投资水泥厂、罐头厂,东边因此成为了县里最富裕的地方。
而西边,只有荒山野岭。
路昭往西走了没多久,正好碰上早上出班的公交车,招招手,车就慢慢停在了他跟前。
“到罐头厂二大院。”他上了车,掏出两分钱硬币,买了一张票。
售票员给他撕了一张票,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他:“小伙子,你是哪儿来的呀?”
清晨的公交车上空荡荡的,路昭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我是本地人,回家。”
“你是我们本地人?看着真不像。”售票员上上下下瞅着他,“白白净净的,又长得这么好看,咱们本地人哪一个不是晒得黝黑。”
路昭微微一愣,勉强笑了笑:“谢谢。”
他在罐头厂二大院门口下了车。
罐头厂二大院,就是罐头厂的职工宿舍,不过二大院住的都是后台职工,没像一大院那样建在东边最好最方便的地段。
这会儿才七点出头,没到上班时间,大院里没人出门,但家家户户几乎都已经亮起了灯,开始洗漱、准备早饭,因为八点就得出门往东边的厂里去。
路昭走到自家住的那栋楼下,抬头往楼上一看。
四楼那一间他熟悉的窗户,正好在此刻亮起了灯。
这个时间起床,是妈妈吗?
路昭心头一喜,赶紧往楼上走,可走到三楼,就听见了父亲的打骂声。
“就你还敢提离婚,看老子打不死你!”
屋里是拳打脚踢的声音,父亲不停破口大骂,可母亲只发出口齿不清的呜呜声。
路昭心头一紧,头皮发麻,一瞬间无数次挨打挨骂的恐惧回忆涌上心头。
下一刻,他就听见屋门被打开。
“老子先去要钱,回来再收拾你。”
父亲要下楼了!
而他离家门口只有最后一段楼梯,父亲一出门,就会把他抓个正着!
路昭的脑子一瞬间空白,强烈的恐惧一下子淹没了他,控制了他。
在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时,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被恐惧支配,疯狂地逃往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