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暖在解宴的房中翻出了一张相片。
和解宴公开之后,他们有时间总会回到爷爷的那座老宅。老人家年纪大,偏爱一隅,不愿频繁走动,他在那座老宅里生了根,生死枯荣都系于在其中。而且老人家最近越来越认不得人,只有解宴,他每次都能认得出来。
桑暖每次看到爷爷,就想起了自己的爷爷,如果是她的爷爷,即使患了这种病症,也一定会会认得她。
那一种深藏在骨髓和血脉里的感情,就是疾病也无法消磨。
解宴在陪老人家下棋,爷爷忘性大,总是会忘了自己上一秒有没有挪动过棋子。这样下棋会很累,但解宴看不出来有任何乏累的痕迹,他陪着爷爷,老人家脸上一直是笑呵呵的。
岁月静好,大抵就是这个模样。
桑暖原本是想在解宴的房中找吉他,她这段时间突然对乐器起了兴趣,制定目标要学一门乐器,于是就报了一个吉他班。这次回来,练习用的吉他没有带回来,但解宴说他的房中有。
他说的不假,各式各样的乐器,大大小小,钢琴架子鼓吉他,贝斯小提琴长短笛,摆放在那里,就像一个乐器行。这些乐器都是爷爷为他买下的,在中学时期,他希望解宴有一个健康的爱好。
桑暖当时问他:“你那个时候有什么不健康的爱好吗?”
解宴垂着眼眸,与她对话时,神情别样温柔:“那个时候,特别容易把自己弄伤,爷爷不喜欢我这样。”
听起来似乎是什么暴力血腥的爱好。
自从桑暖上次看到贴满墙的照片后,第二次过来,解宴房间的墙壁干净如许,仿佛那里什么都没有存在过。她望着那面墙好一会儿,感觉上面仍是有密密匝匝的相片存在。或许是上次给她的刺激太强烈,不是一天两天能治愈好的。
她是在找吉他的时候,看见那张照片的。
照片的边缘弯曲泛黄,可以看出来年代已经很久远。相片上的人是一位年轻的女孩,扎着马尾,蓝布裙子,眼神疏离淡漠,凛凛如高山雪。桑暖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认定她与解宴有关系。
解宴表情冷冽的时候,与她太像了,五官眉眼,气质神韵,无一不像。
桑暖翻到照片的背面,上面用黑色水笔写着一行字:一九一□□年,摄于校图书馆。这行字字体结构锋利,但是最后一个笔画的收尾,笔锋却是柔软的,像是写这行字的人,尽力收敛起所有的骄傲和锋芒,甘心把最缱绻柔软的情思,付与照片上的人。
桑暖拿着吉他和照片走到庭院的时候,爷爷已经不在了,留解宴一个人在整理棋盘。日融融的午后,最容易使人昏昏欲睡,解宴对她说,爷爷精神不佳,已经去睡了。
偌大的宅院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管家与佣人不知在何处,环顾四周,见不到半个人影。
桑暖打开吉他包,顺手把手上的照片递给解宴,“在找吉他的时候发现的。”
她把吉他拿出来,调了调弦,单调的吉他声一声接一声,抖落了半捧阳光。见解宴看着这张照片的时间有些长,于是桑暖歪过头,好奇地问了一句:“这个女孩,是不是你的妈妈?”
解宴抬起眼,随手将相片放到一边,笑意温温地说:“对。”
“这张照片,是我父亲为我母亲拍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