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应声终于偃旗息鼓。
正当他以为江安遇不会再开口和他说任何一句话的时候,他忽然听到青年喊他名字。
“裴应声。”
他慌张回头,眼里的殷切明显,然而下一秒青年的话,却让他在一瞬间如坠冰窟。
“你还,要困我,多久,呢?”
裴应声怔愣在原地。
直到将青年送到卧龙雪山,裴应声看着青年在肖凌的带领下,和那群人腼腆着聊天,他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不敢靠近一步。
脑海里回着青年那句‘你还要困我多久呢?’
裴应声想,他哪里困得住江安遇。
终于等到肖凌回来,裴应声细细问他江安遇和那些人都聊了什么,肖凌都一一告诉他。
“裴哥,你怎么不过去?”肖凌问他,想知道江安遇说了什么,直接过去听,或者走近些听不好吗。
裴应声摇头,“那些人怕我。”
他一过去,那些人就都跑了,阿遇就又是一个人了。
裴应声紧紧攥着手,“我看着就好。”
肖凌看着穿得严严实实的,试图用手语和别人交流的江安遇,即便说话不利落,在雪山里脸冻得通红,但也能看出来是开心的。
“卧龙雪山这里有一个志愿者的项目,我猜小遇大概会很喜欢。”肖凌说。
裴应声既然把江安遇交给他,他自然就要对江安遇负责,要给他规划好以后的每一条路。
“什么项目?”
“卧龙雪山这一带,有一个村子叫独头村,和剧组很近,这个村子难以想象的落后,”肖凌看一眼裴应声,继续说,“那块的中年人进城打工,充当廉价劳动力,又或者被骗到金三角,要么再没回来,要么再回来就是缺胳膊短腿。”
“政府也不作为。所以,整个村子里,最多的就是孤儿。有的孩子甚至刚一出生,父亲就杳无音信。”
“总之,这里很是混乱。”
‘孤儿’这两个字一出来,裴应声指尖攥的越发紧了。
“你知道的,阿遇曾经和他们一样。”
肖凌终于在这会儿说出了他最想说的那些话,“裴哥,我知道这可能听起来很危险。但如果你能听的进去,就别阻止他去做这些事情。”
“拍一些志愿活动的边角料,对他以后也有好处。”
“他已经没办法弹钢琴了,能做自己唯二喜欢的事,对他来说,或许已经很不容易了。”
...
这些天,剧组忙着布置外景,他们这些演员住在附近的旅馆里,有时间会凑到一起围读剧本,但还是闲下来的时候居多。
这时候江安遇总是往兜里揣一把糖,等在村子里兜兜转转好几圈的时候,那些糖就分完了。就像肖凌说的,独头村里,最不缺的就是那些可怜的孩子。
这天他像往常一样,把他带过来的最后一把奶糖塞进兜里,准备再去看看那些小家伙的时候,忽然听见不远处的木头房子里传来一阵小孩热闹的笑声。
好奇心驱使着他过去。
然而刚走到门口的转角处,江安遇的脚步骤然停住,连带着呼吸也跟着一滞。透过那道微微敞开的门缝,他看见一向矜贵的男人,此刻正踩着梯子,手里抱着污脏的茅草,看上去像是在补那些被大雪压塌的草屋。
羽绒服被搭在门口的木头横梁上,裴应声身上原本干净的白衬衫此刻尽是泥点,指尖也冻得通红,可他看起来却像是丝毫不在意。
小孩子们在下面抢着给他递麦秆捆扎成的草束,一边嘻嘻哈哈地问他,“叔叔,你什么时候还会再来呀?”
男人手里的动作一顿,眉眼顷刻低垂下来,“等下次你们小遇哥哥不来的时候,你就在村头的树上做个记号,我就来了。”
“那你是惹小遇哥哥生气了吗?”围在裴应声身边的是一个小女生,她在口袋里摸索了好久,才舍不得地拿出那一颗奶糖,然后揪一揪裴应声的衣角,“你给他一颗糖就好啦”
“上次我和村东的小胖子吵架,他就给了我一颗糖。”
裴应声敛眸,揉了揉她的脑袋,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大概要把全世界的糖给他,他才愿意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