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小脸拧巴,陆修元这才气顺了,拿起绢帕递给她。
姜杏之接过来,捂着唇将芹菜吐出,攥着绢帕,怯生生地瞧他。
“还不好好吃饭,旁边的菜是看不到吗?”陆修元沉声道。
姜杏之拨浪鼓似的摇头。
陆修元缓了口气:“快吃吧。”
“尝尝这个狮子头,”陆修元闲话道,“我曾去扬州游学,扬州菜很合口。”
姜杏之原来还在想,为何这满桌子的菜都是她自小吃到大的扬州菜,这会儿明了了。
不由得放松下来:“我也喜欢吃。”
谈及熟悉地事物,姜杏之笑眼弯弯。
用完膳,姜杏之想元蕴道长看着是重礼仪规矩之人,但餐桌上并不讲究“食不言”。
两人说着话,她没个注意,吃撑了。
姜杏之拖着木屐在屋里转悠,乘机消消食,也在脑中思寻着如何道歉。
走到一架玉石坐屏前,姜杏之偷摸瞧他,见他神色淡然地跟在她身后。
指头扣住屏风,支吾着开口:“道长,很抱歉下午我睡着了,真的不是故意的。”
姜杏之心里羞愧,元蕴道长好心给她讲经消乏,她竟然睡着了,真是不应该。
她声音软绵绵的,听着不像是道歉反而像撒娇。
陆修元薄唇轻启,像是要说话最终又不曾说。
姜杏之心尖儿紧了紧。
“道长我真的,知错了。”
辜负了元蕴道长的心意,姜杏之愧疚得不得了。
陆修元本意只是想逗逗她,见此,眼里闪过一抹算计:“那便答应我一件事。”
姜杏之松了口气:“好呀!道长你说,我都可以的。”
陆修元摇头,食指屈起,轻敲她的额头:“先欠着。”
“事情不能是杀人放火之类的恶事。”姜杏之点点头又加了一句。
陆修元抱臂看她:“我是那样的人。”
姜杏之笑起来:“逗道长的。”
······
又说了一会儿话,姜杏之也准备回去了。
陆修元将今日下午燃的那盒塔香放到她手心,意思明了。
姜杏之绯红着脸:“多谢道长。”
这时外头已经不下雨了,但姜杏之还是让阿渔帮她把装备穿好,手心兜着木盒,没让阿渔拿。
“我送你回去。”陆修元跟着姜杏之往外走。
姜杏之想地上还是湿漉漉的,出去一趟,难免又会弄脏他的衣物,这多可惜啊!
“不用,不用,我识的路的。”
陆修元道:“夜晚,树林不安全,前几日子晋听到了狼叫声。”
姜杏之看向子晋。
子晋面无表情,木着小脸,点点头:“声音很大。”
顿了顿,继续吓唬她:“可能不止一只。”
“啊?”姜杏之震惊了。
上辈子她都不知道原来明山上真的有狼,想想上辈子和前几日她在后山胡乱串走,心有余悸。
“姑娘。”阿渔害怕地看着姜杏之。
姜杏之安抚她,牵着她的手:“阿渔,你,别怕,有我呢!我,我保护你。”
阿渔小声戳穿她:“姑娘你声音都抖起来了。”
四人面面相觑,一片静默。
姜杏之咬咬唇,仰头望着陆修元:“那,麻烦道长了。”
说完,脸就红了。
陆修元压制住笑意,让子晋去取灯。
·
月色朦胧,星光被乌云遮住,花瓣飘落,悄无声息。
杏花林林内分布着灯亭,黑夜中发出微弱的光芒。
出了杏花林,陡然安静下来。
姜杏之和陆修元并肩走着。
树林内,望去,伸手不见五指,姜杏之想起上辈子那一日,若是没有那满山的火光,也像今日这般黑吧!
姜杏之神情有一丝古怪。
陆修元站在她右侧,左手拿着灯笼,忽然换到了右手。
左手探下去,牵起她冰凉的小手,把她的手放到自己袍子上,不待她反应,便松开了。
姜杏之手掌下是他平滑柔软的面料,心底琢磨着,翘起手指,只用拇指和食指试探地捏起一小块衣料。
姜杏之乘着微弱的烛光,看看他。
陆修元一幅气定神闲的样子。
姜杏之放心了,她没有领会错他的意思。
悄悄地多攥了一点在手心。
陆修元心里远不及面上平静,姜杏之的手有小又软,手指软软的,像没骨头一样,手感……
甚好。
姜杏之心底地恐慌消散,不一会儿,就到尽头了,站在溪水边,还可以看到她所住客房的窗户。
姜杏之心道,这条路怎么像是短了许多,轻叹一声,意犹未尽地松开了手指。
姜杏之指着客房:“道长你和子晋快回去吧!我们前面就到了。”
陆修元把手里的灯笼放到她手心:“去吧!”
姜杏之:“这里光亮些,我们瞧得见,道长自己留着吧,林子里很危险的。”
说完,塞回他的手里,拉着阿渔的手就跑。
空余“哒哒哒——”的响声。
陆修元悠悠跟了一段,看着她推开院门跑进去,才停住脚步。
转身陆修元眉眼微扬,往黑暗中走去。
子晋暗自琢磨,现在不管提什么要求,主子都会答应吧!
这么一想,子晋觉得姜六姑娘正有本事。
两人走进深林,子晋忍不住偷笑,这里头哪有狼,便是有,也早被大哥他们弄死了。
······
回到客房,姜杏之眉开眼笑的。
香净嗔道:“姑娘可算回来了,热汤早就备好了,现在沐浴?”
姜杏之顿了顿,看着自己的手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什么,摇摇头:“过会儿再洗,先歇会儿。”
香净自然拿她没办法。
指着桌案:“姑娘今儿出门忘记把食盒和碟子还回去了。”
姜杏之哼哼唧唧地说:“那下回再送去。”
香净还想再说话,姜杏之又笑眯眯地开口:“还是先沐浴吧!”
娇娇柔柔的小姑娘,冲她笑着,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摇着她的衣摆,香净无奈。
算了,不管了。
从耳房沐浴完出来,姜杏之爬上床。
“香净,今晚点这个香。”
香净拿起那精致的木盒瞧了瞧,没再说什么,帮她点上。
睡了一下午,这会儿本该睡不着的,可没一会儿姜杏之就呼吸平缓,入睡了。
那厢,陆修元穿过树林并未回岱宗观,而是在杏花林前上了一辆马车,从一处小道下了山。
再次回来的时候,已经二更天了。
马车内,陆修元指腹按揉鼻梁,身上素白的道袍染上血迹。
马车在观前停下,陆修元下了马车,径直走上二楼。
修长的手指解开系扣,闻见浓浓的血腥味,陆修元眼里闪过厌恶,将道袍丢在净房门口。
一刻钟后,陆修元穿着寝衣,带着水汽,走出来,地上的道袍已被处理掉了。
即使他眉眼带着疲惫,他的寝衣也整理的平整,不见凌乱。
再次下楼。
没他的吩咐,侍仆们也不敢碰一楼的那张矮榻。
矮榻依旧是姜杏之离开的样子。
陆修元将下午那条薄毯亲自抱回卧房,一夜无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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