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胭,你整天瞎琢磨什么呀,谁敢不要你,谁敢不要你我们就不要他。行了啊,听话,回去睡觉吧。这么大的姑娘家了,不许在这儿耍赖皮。”
“一会儿嫌我小毛丫头,一会儿又说这么大姑娘家了。”小胭撇着嘴,任凭冯东怎么哄也不动,闷闷地问:“二哥,你说我长得丑不丑?”
“不丑啊。”冯东说,“咋啦?谁敢说我们小胭丑。”
“那我笨不笨?”
“当然不笨,聪明勤快的好孩子。”冯东笑,“你这小孩怎么问这些,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谁欺负你了?”
“不丑,也不笨。”小胭慢悠悠说,“二哥,那……我给你做媳妇儿行不行?”
冯东:“……”
没理会他那一脸惊愕,小胭自顾自继续说道:“二哥你看,你这么厚道,心眼儿太好,还是个榆木疙瘩,要是你娶个不好的媳妇,她整天欺负你咋办?要是我嫁了人,人家欺负我咋办?我想来想去,只好这辈子赖着你了。”
冯东老半天也没咂摸出味儿来,这小丫头……到底几个意思?话说有这么表白的吗,这是损他呢,还是夸他呢,还是欺负他老实呢?
他却不知道,小丫头这些话看着很顺溜,尽管脸蛋红得跟大门上贴的那春联一个颜色,可照样一本正经说得很顺溜。然而,小丫头在他屋里等了一个晚上,等到这么晚,这些话来来回回,已经不知道在心里想了多少遍了。
拼了。
冯东看着眼前的小丫头,老半天没说话,脑子有点空。
小胭到这会儿,所有的勇气和厚脸皮大约都用光了,见他没个反应,扁扁嘴,扔掉披着的被子跳下床,饶过他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就威胁他:
“反正我说完了。二哥你要是不要我,那我明天就去找个瞎子瘸子丑八怪随便嫁掉,省得你嫌弃我。”
“哎……”冯东一伸手,把小丫头抓了回来,抓回来啧了一声,有些懵,耙了一下头,却又不知道想说什么。
小胭看他那纠结为难的样子,气得跺脚:“我到底是有多丑多笨,让你这么为难吗?”
“……”冯东欲言又止,最终做了个嘘声的手势,小声说:“你喊吧,冯亮可就在隔壁,那小子可能还没睡着呢。”
小胭:“哼!”撅着嘴重新去床沿坐下,夜间冷,小丫头自觉又把被子拉到肩上披着。
她看着冯东,等着冯东说话呢,然后冯东就一脸的云里雾里,开始在她的注视下回踱步。统共一间屋的地方,小胭坐在床边,他手插在裤兜里,就在床前踱过来,踱过去。
“小胭啊,你看……”冯东啧声顿住,然后轻叹,“其实我也没那么木头,就算我再木头,这两年在外头年轻人一起玩,有人当着面就跟我开玩笑,说我家里养了个漂亮好看的小童养媳。可是……”
“可是我真没这么想过。每次我都正经告诉他们不许胡说。”冯东踱步,踱步,踱到那头又折回来,停在跟前很认真地看着她,“你才多大呀,你说你十七了,其实算算才刚满十六,你在我心里头就是个小孩儿。你看,我比你整整大了十岁,就把你当个小妹子养的。”
小胭委屈脸:“我没嫌你大,你凭什么嫌我小?差十岁怎么了,那人家都说娶个小媳妇,你非得想娶个老媳妇啊?”
冯东:“……”
这熊孩子,说不清楚了。
冯东踱过来,踱过去,然后拿了手表给她看:“小孩,你看好了,这都半夜快一点钟了,你要再不去睡觉……”对上小胭抗议的眼神,冯东无奈地拍拍她的头,哄她:“你先回去睡觉。我们明天再说,行吧?你这冷不丁一下子,总得让我想想吧?”
冯东担心着急呀,这都半夜多了,两人就这么耗下去他就能想明白了?想让她睡觉一方面,再说这家里可还有三口人呢,万一哪个起夜见他屋里亮着灯,过来看见小胭大半夜在他屋里……那他可真不用解释了。
小胭盯着他沉默半晌,掀掉被子跳下床往外走,跟他擦身而过的时候忽然又停下,带着小姑娘的慧黠偷眼看他:
“二哥,其实我十三四岁的时候吧,就整天想着长大了嫁给你,看你没找到对象,我就一个劲儿高兴。你要是只因为嫌我小……那我就跟二伯娘说,说你欺负我……”
小丫头一张脸红得像红布,却忽然伸出胳膊抱了他一下,把头贴在他胸前,轻轻一抱,就转身出去了,临走时小小声:“……就这么欺负的。”
冯东:……
十三四岁?冯东心说,这小毛丫头怕是成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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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东一晚上没睡着。
小胭对他好他也知道,看看他这身上,鞋袜棉袄,一针一线,这几年都是小胭给他做,以至于冯亮跟小胭开玩笑,说小胭你偏心啊,你给二哥做棉袄怎么不给我做?
当时小胭理直气壮地说,三哥你在城里上班,自己买滑雪衫去,穿什么手工做的大棉袄。
二伯娘是个粗枝大叶的性子,农活也忙,小胭愿意做,就都给小胭做,给他做针线,给他洗衣做饭,处处关心他,让冯东没法不疼这个小妹子。
而反过来,小姑娘家很多事儿,也都愿意跟他这个二哥讲。冯东一直觉得,小丫头是真拿他当亲二哥了,单纯的兄妹之情。小胭被二伯娘收留时,才刚满十二岁,冯东整天拿她当个小毛丫头,已经习惯了。
冯东不是妄自菲薄,也不是小胭不好,可两人毕竟有各种差距,她才多大呀。冯东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太小了。
两人不是亲兄妹,这个弯儿冯东没拧巴,转得过来,可两人差了整整十岁,他要真接受了,总有几分辣手摧花的感觉,偏偏还是一朵刚刚要开放的小花骨朵儿,还没开呢,咔吧一声,他就给揪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