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想是一回事,真到这时候却是另一回事,不知怎么就有点慌乱,赶紧跟自己说稳住稳住。
杨妈妈才过来拿好东西,隔墙院子里杨爸已经套上了马车,杨妈妈先给马车上铺了个大草苫子,抄起两床厚实的棉被往上头一铺,叫杨边疆:“赶紧把她扶过来。”
扶?哪有那工夫。杨边疆一把抱起媳妇,大步走出院门。他看看那马车,犹豫了一下。家里这匹枣红马很温顺的,可再温顺它也是马呀,这大晚上的,乡村土路又不可能四平八稳,杨边疆抱着媳妇犹豫了一下说:“爸,你把那马卸了吧,我自己拉车去。”
杨爸强调:“马更快。”
“没事,她才刚开始疼,我问过医生没那么快。”杨边疆坚持道,“我自己拉车,顶多二十分钟也到了。”
冯荞自己也紧张,头一胎她也没经验啊。她此刻被男人抱着,两手自觉搂着他脖子,靠在他怀里似乎觉得安心多了。
杨爸只好听儿子的,赶紧把马卸了,杨边疆把媳妇放在车上盖好被子,自己拉起平板车,杨妈妈打着手电筒在旁边跟着,紧赶慢赶送冯荞去医院。
送到镇上医院妇产科,值班的医生仍是那个一脸严肃的中年女医生,当初靠手诊戳破寇金萍假怀孕的那位,如今冯荞也算熟悉了,平日来产检过。杨边疆按照医生的吩咐,把媳妇抱进里屋床上,就被医生撵了出去。
“妈……”杨边疆临出门时看了一眼媳妇,嘴里叫的却是杨妈妈。
“出去出去,外头守着。男人别在这儿添乱。”女医生赶人地挥着手。
杨妈妈忙给儿子吃定心丸:“放心吧我在呢,你一个大男人就别在这儿添乱了。”
杨边疆出去的时候很有点儿委屈,他怎么添乱啦?等他的孩子长大了,他还可以跟孩子吹牛聊天,想当年生你的时候吧啦吧啦……
他真没法放心呀,听人说女人生孩子的时候特别疼,又哭又喊的,可他媳妇一路上也不喊疼,顶多忍不住地哼一两声。媳妇啊媳妇,疼就喊啊,你说说干啥要忍着……
杨边疆焦躁地把妇产科门前的一片院子踩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天色微明,东方露出鱼肚白,杨妈妈从屋里伸头出来轻声喊他。杨边疆赶紧跑过去,这次他顺利进了外屋。杨妈妈怀里抱着个红彤彤的襁褓正在笑眯眯端详。
“妈——”
他一开口,杨妈妈赶紧冲他做了个“嘘”的手势,杨边疆顿时有点窘,你说他这个爸笨的,他这样再把孩子吓着,赶紧放轻脚步跑过去,伸头一看,一个红通通的肉团团,闭着眼睛,很大牌的都没理他一眼。
“冯荞呢?”杨边疆压低了声音问,怕惊着孩子,像搞什么秘密接头行动似的。
“在里面呢,挺好。”
“哦。”杨边疆放下心来,探头探脑透过门缝往里屋张望了一下,医生正挡在产床前,啥也没看到,他只好把注意力转回到小肉团身上,问道:
“男孩女孩?”
“大闺女。”
杨妈妈说着留意地看了儿子一眼,见她那个刚升级当爹的儿子正两眼盯着她怀里的小肉团看,一脸专注研究的表情,似乎研究什么新奇有趣的事物。杨妈妈心里踏实了,闺女咋地啦?闺女好,人家小两口喜欢就好。杨妈妈把襁褓小心往杨边疆怀里一送:
“喏,给你抱抱,我去给冯荞弄点儿红糖水,她刚生完孩子容易渴。”
杨边疆抬抬手,又放下了,没敢抱。你看这软嘟嘟肉乎乎的一小团,他不会抱啊,他这砍木头砸楔子的手,抱不好怎么办?于是他赶紧说:“妈,还是你抱着稳当,我去弄红糖水。”
红糖之类的东西杨妈妈早就准备好的,杨边疆跑去冲了一茶缸热腾腾的红糖水送到里屋,医生还不许他进去,医生自己起身接进去了。
杨边疆趁着一掀门帘的工夫看进去,他媳妇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睡觉呢,他放心地转身去看闺女。又研究了半天,把一张肉团团的小脸研究了个仔细,还是没看出来长得随谁——那么小小的一个小团子,眼睛还闭着,怎么看出来随谁呀。他家闺女是不是太小了?这么小一团,营养不足还是咋地,这小脸还没有他半个巴掌大,杨边疆赶紧问:
“多重啊?”
“六斤八两。”杨妈妈说,“你看,这小脸胖嘟嘟的。”
“六斤八两。”杨边疆稍稍放心,喜滋滋嘀咕一句:“那也不轻呀,比师哥家的小儿子重了六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