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荞用开水泡了小米,等米软了,就拿了一个浅碟子放在装小雏鸡的纸箱里,把小米细细地撒进去喂给小雏鸡吃。
大豆从奶奶家跑来这边院子,蹲在笼子跟前看那些小雏鸡,一个个黄乎乎毛茸茸的,一边吃小米一边叽叽叽地叫,很是可爱。大豆伸手就想抓一个出来玩儿,冯荞赶紧拦住了他。
“大豆,小雏鸡不能玩,会啄你手指的,还会在你手上拉屎。”
冯荞说着,就在大豆的手指头上抹了几粒泡好的小米,大豆一伸手,小雏鸡立刻伸着脖子想啄小米吃,小雏鸡没那么长的脖子,啄不到,却成功唬住了大豆,吓得他赶紧把小手缩了回来,小心把手指上的小米弹进给小鸡喂食的碟子里。
冯荞心里偷笑,其实这么小的雏鸡,啄到手指也只会痒痒的不会很疼。小雏鸡刚孵出来没几天,很娇气的,小孩子手上没个轻重,稍不小心捏到了就很容易死掉。
大豆于是也不敢再抓小鸡了,跟冯荞一起蹲在笼子跟前看小鸡。冯荞一边喂小鸡,一边逗他说话。
“大豆,你几岁了?”
“七岁了。”
农村人习惯说虚岁,这孩子六周岁多了。冯荞就笑着说:“那你是大孩子了,到夏天就能上学啦。”
“嗯,上学有很多小孩一起玩,邻居小彩就去上学了。不过我妈说,老师会拿小棍子打人。”
冯荞笑:“你妈说的那是调皮捣蛋的熊孩子,你别调皮捣蛋,你好好学习,老师就不打你。”
过了会儿大嫂来找孩子,站在大门口没进来,伸着头往院子里看了一圈。小夫妻平时不在家,大嫂没来过几回。大嫂看了看院子角落的一群鸡,撇撇嘴。
“哎哟他二婶,你咋喂这么多鸡,人家公家规定一户顶多养五只,你养这么多,让工作队知道都给你打死可咋办呀。”
工作队下乡割资本主义尾巴,多养的鸡打死,这事前几年可真不稀罕,尤其七五年那阵子,一大帮躁动的小青年四处乱窜,谁家多养一只鸡也要“割尾巴”,要把鸡当场打死。而今冯荞却不担心。
冯荞笑笑说:“大嫂,现在已经不许这样了,规定变了可以养,广播里也都说了。你也多养几只吧,给大豆下蛋吃。”
“嘁,我才不养呢,万一哪天又割尾巴了呢?大豆没有鸡蛋吃怪我们没本事,我们穷呗。”
这种人,活该受一辈子穷。冯荞索性也撂脸子不搭理她了。杨边疆从厨房冷着脸出来盯了大嫂一眼,大嫂缩缩头赶紧领着大豆走了。
“我抽空得找爸妈说一下,让我爸多管管大豆,这孩子这么下去让大哥大嫂养歪了。”杨边疆嘀咕。
杨边疆也就随口嘀咕那么一句,他最近很忙,忙着跟媳妇一起上班,下班陪媳妇种菜养猪,又接了一家熟人嫁闺女打嫁妆的私活儿,隔了几天还没顾上找杨爸说呢,就听说大嫂又怀孕了,借口怀孕顾不上,大哥大嫂直接把大豆丢给杨妈妈不管了。
不用说,大豆也该上学了,大哥大嫂这个时候把孩子丢给爷爷奶奶,用意不言自明。杨爸为了孙子别养歪,也就顺势把大豆带过来养在跟前,没几天就送进了“育红班”,也就相当于那个年代的幼儿园。
本来大豆这孩子吃穿也都是爷爷奶奶管,杨爸把孙子养在自家以后,索性给大儿子大儿媳下了命令,没事不许过来,省得大嫂整天跟婆婆置气,也别再指望从爸妈这儿弄到一分钱贴补。
杨爸的原话是,我养了小的还养你们两个大的?你们两个大人自己养不活自己,那就干脆饿死省事儿。
冯荞听到这些却有些想法的,公婆养着大豆,大哥大嫂不就更不用负责任了?那就更加立不起来了。公婆狠不下心来不管,大哥大嫂就一直有依赖。不过反过来想想,也只有这样才是对大豆最好的安排,有杨爸每天管着,起码不会把孩子养歪养废了。
大哥小时候,杨爸当兵打仗不在家,一直跟着杨妈妈娘儿俩过,等杨爸回来,大哥已经让好脾气的杨妈妈养成这性子了。杨边疆幸运得多,算是在杨爸教养下长大的。
不是说杨妈妈不好,大约就是太好了,包子性子没脾气,没见识,啥事能迁就则迁就。有这样的婆婆倒不算坏事,可教育孩子却让人不放心了。小孩子三岁定八十,冯荞琢磨着,等她有了孩子,无论如何要自己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