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娘这性子,有啥就说啥,直截了当,杨边疆忙安慰她,说肯定不会的。然后一合计,二伯娘对“认门”的事情也支持,进屋跟冯荞一商量,就愉快地把冯荞去“认门”的日子也说定了。
这里头有个讲究,当地风俗,订了婚的姑娘第一次登婆家的门,是个很正式的事情,婆家要专门安排人去姑娘家里“接”,婆家那边还要把亲戚朋友一并请来,让亲戚们见见姑娘,也让姑娘认认亲戚长辈。
“认门儿”可早可晚,姑娘没认门,那就只是个婚约,两家平时并不勤走动。而姑娘认门之后,两家就算是正经亲戚了,姑娘既然都去过男方家里,习俗上还要留宿一晚上,那么这婚约就轻易不会再有变故了。
这之后人情来往、红白喜事都要走动,逢年过节小伙子也要正经去岳父家送年礼节礼。或者说,姑娘认门之后,两个年轻人就能大大方方地来往,而男方家花钱的地方也就多了。因此,订婚的两家,一般都不愿意太早叫姑娘“认门”,女方是为了再观察男方一段时间,毕竟陌生人相亲才认识呢,观察了解一段时间,免得姑娘认门后再发现什么不妥,那时候退婚对姑娘家影响可不好。而男方呢,简单两个字,省钱。
因此大多数人家都是先定下婚约,一直等到打算结婚前,才叫姑娘“认门”,晚一年认门,就能省下这一年的年礼、节礼呢,其实说来说去,也都是日子穷逼的。比如冯荞以前虽然跟孔志斌有婚约,可是他们年纪小,孔家没叫“认门”,冯荞因此也就不会到孔家去走动。
冯荞跟杨边疆情况不同,他们反正互相熟悉,一起上班工作,认了门两人来往更方便。不过这也意味着,姑娘去婆家认门之后,两家随时可以预备结婚办喜事了。
送走杨边疆和堂叔,二伯娘一伸手,拎起订婚的红包袱就走:“冯荞,走喽,回家。”
冯老三脸色一垮,连忙跑过来拦:“二嫂,你看……冯荞都在你家住了两宿了,要不叫她别走了,总该回家的。”
二伯娘:“那不行。你看看你这家子,病的病,小的小,今天来客人,连个做饭烧水的人都没有,你让冯荞留下当丫鬟使呢?”
二伯小声在旁边劝了一句:“今天冯荞订婚,客人刚走呢,你拉着冯荞就走,外头不好看,好歹给老三留点面子。”
二伯娘:“我没给他面子啊?我不给他面子我今天就不来了。噢,冯荞订婚的喜事都没人管,我看他三婶子病得可不轻,床都起不来了,那我把冯荞领走了,好让她三婶清清静静地养病,你说万一她再病出个好歹来,这年纪轻轻的。”
二伯娘本来就大嗓门,不遮不掩地一嚷嚷,想不听见都难。屋里寇金萍恨恨地骂:“死女人,多管闲事的搅屎棍,红口白牙咒我。”
二伯娘一边往外走,一边也恨恨地骂:“死女人,整天装得头疼腚疼,今天这样的日子,她都能装死不管事,成心想下冯荞的脸面,怎么不叫她病死算了。”
二伯娘骂痛快了,一转脸,就笑嘻嘻对冯荞说:“荞啊,你婆婆既然要接你去认门儿呢,你这几天收拾收拾准备一下,找件好点儿的衣裳。”
“二伯娘,你说……他家人也不知道咋样,好不好相处……”冯荞有些担心,没法子,对于见公婆这事,哪个姑娘能不忐忑啊。
“嗐,你管他呢,他们对你好,你就对他们好点儿,他们不喜欢你,你反正也不跟公婆过一辈子,边疆对你好比啥都管用。”
二伯娘看着冯荞又羞又窘又纠结的小表情,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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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荞果真按着杨边疆交代的,七点二十从二伯娘家出的门,步行一会儿就出了村。她其实现在还认手表还不太认得准,要琢磨一下才知道几点几分,昨晚冯亮还做过“技术指导”,教她认手表。
好在冯荞不笨,很快也就弄明白了。
远远瞧见杨边疆已经等在村头的路边,冯荞不自觉地抿嘴一笑,抽空又看看手表,还没过十分钟。顿时觉着这手表当真实用,往后她上班就不用紧赶慢赶地担心迟到了。
两人骑上车,一路说着话,十几分钟后便进了农具厂的大门。冯荞知道杨边疆带了喜糖来发,就挂在他自行车的车把上呢,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会面对什么,马上整个农具厂都该知道他们订婚的事了,少不了又要被大家说笑一番。于是,冯荞跳下自行车,赶紧溜进自己干活的工房。
杨边疆的想法里,这喜糖自然是要冯荞跟她一起去发的,可眼看着她脸皮薄悄悄溜了,杨边疆忍着笑,自己拎着喜糖,大大方方就四处找人发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