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荞心里暗暗叹气,她其实不怕寇金萍,怕的是寇金萍没完没了地躺在床上哭喊骂人,装病,一躺就是好几天,一骂就是好几天,哭着喊着骂,好像整个世界都对不起她似的。你说她寻死觅活吧,她还坚决不去寻死,就是整天装鬼作妖折腾人,实在折腾得家无宁日,叫人头疼神经发麻。每每寇金萍这么闹一回,冯老三非得做出一些妥协让步才行。
昨儿晚上东屋还算安生,寇金萍哭诉了一会子就歇了,冯荞猜不准她爸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割地赔款的让步,这怎么一早上又骂人了?
冯荞麻利地下床穿衣,看着天不早了,怕迟到,索性也顾不上仔细梳头了,好在编成辫子的头发也不是太乱,她简单用手理了理,随手把梳子插在头上,赶紧跑出去洗漱。
寇小胭正蹲在井台搓洗一大盆衣裳,冯老三没在,估计已经去生产队上工了,寇金萍估摸着今天又不打算出工了吧。寇金萍站在院子里叫嚷,冯荞只当没听见,洗漱完了,摸了一块煎饼,瞥见昨晚自己带回来的那包三刀蜜,想着是她的钱买的,便多多地拿了几块,两样吃的往小布袋里一装,就打算走人。
“你倒是清闲,天大亮了也不起,衣裳不洗饭不做,猪也等着我喂,你还能不能懂点事儿?小丫头片子这样懒,你也不嫌丢人。”
冯荞走到院子当中,本来不想理她的,寇金萍却得了理似的,骂得越发大声了,冯荞索性又快步走了回来,径直走到她们住的西屋门口,敲敲里屋的小木窗,故意大声喊道:
“小粉,你听见了吗,还不赶紧起,妈可都生气啦,你小丫头片子这样懒,你也不嫌丢人。”
里屋的冯小粉其实已经起来了,躲在屋里美滋滋照着新得的小圆镜梳头,一听冯荞这话,立刻气得跳脚了。
“冯荞,你个贱丫头说谁呢!”
“你个贱丫头,你妈说你呢。”冯荞坦然回了一句。
冯小粉气的咬牙,拿起手边的东西就想摔,一看手里是王振龙昨天送她的小圆镜,顿时舍不得了,赶紧又放回去。
“冯荞你个贱丫头,我妈明明是骂你的。”
冯荞却像没听见一般,一边匆匆往外走,一边还好心地劝寇金萍:“妈,你别生气了,我把小粉喊起来了,我帮你骂过她啦。我自己的衣裳我都自己洗了,你也该说说小粉,她的衣裳,她怎么有脸丢给小胭洗,小胭比她还小好几岁呢,这么懒下去可真要丢人了。”
看着寇金萍精彩的脸色,冯荞心情莫名好起来,带着这种好心情,她匆匆出了家门,紧赶慢赶上班去。昨天才发了工资,她要是今天迟到了,担心师傅生气训人。
冯荞一边快步走出村子,一边两只手也没闲着,先吃完了那个地瓜干煎饼,填饱肚子,又吃了两块蜜三刀,一边满足于那香甜软糯的味道,一边取下头上的梳子,解开辫子梳头。
她平时编两条麻花辫子,长到腰际,解散头发显得更长,一直长到屁股,乌油油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遮住了整个后背。头发太长不好打理,她先拿梳子仔细梳顺了,再分开发线,熟练地编成辫子。
苗条俏丽的姑娘,蓝上衣,墨绿裤子,披着清晨明媚的阳光,一边走一边理着长长的头发,手指穿花般绕来绕去,晨光映照在她身上,衬着农田绿树土路的背景,生生美成了一副乡村风情画。
杨边疆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杨大哥?”冯荞老远也看见杨边疆了,他停在两个村子的岔路口,微微带笑地看着她。冯荞一溜小跑来到跟前,手上飞快地把辫子编好,用头绳扎紧,往背后随手一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