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深尴尬地哈哈道:“是啊,真巧。”
严宵寒听他语气不对,狐疑地低头看他。傅深回想起自己干的那些蠢事,难得有老脸挂不住的时候,急需一个地缝钻进去:“我也没做别的,只是那时觉得只有一只大雁,那得有多巧才能飞过金陵城?所以我就让城中的将士帮忙,嗯……多打了十来只。我想着这样,说不定能有一只落到你手中。”
严宵寒重复道:“‘十来只’?”
“大概?”傅深想了一会儿,不确定道,“反正每天出操都有一两只吧?记不清了。”
“你……”严宵寒简直不知道该说他什么,“你真是……”
“杜冷都快被我逼成兽医了。”傅深平静地接话:“我也想你。你以为江南冷,甘州就不冷吗?”
当他做梦都想着飞度千山万水时,山水之外的那个人又何尝放下过他?
悲喜交加的重逢之后,才发现原来彼此都是一样的走火入魔,一样的形只影单。
相顾无言,一时哑然,只有深吻与深拥才能稍微抚平心头酸涩。
当此际,天地悄悄,万籁俱寂,世界如同陷入静止,唯有河水奔涌无尽,一路朝前,流向天际。
第二天天不亮,傅深从严宵寒怀里醒来,带着没睡够的疲倦慢慢坐起来。搭在他腰上的手滑落下去,严宵寒握了个空,马上也跟着醒了,哑声问:“要起了?”
“昨晚把你闹腾的没睡好吧?”傅深伸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大概是因为刚睡醒,语气和动作都温柔的不像话,“今天没什么事,你再躺一会儿。”
他睡觉一向不沉,昨天情绪又大起大落一番,晚上时睡时醒。他身体一动,严宵寒便会迷迷糊糊地把他往怀里一搂,哄两句,拥着他再度沉沉睡去。
“没事,”严宵寒从暖意融融的被窝里艰难地挣扎出来,向前一扑,把自己整个人挂在傅深背上,睡眼惺忪地道:“今天别穿那双靴子了,坐轮椅,我帮你洗漱。”
北燕军武备司做出的靴子虽然让他可以行走如常,但毕竟不是真正的腿脚,发力的方式不一样,长期穿着对腰的负担尤其大。所以傅深行军时也要带着轮椅,不那么繁忙时就以此代步。
严宵寒昨天进门时就发现了,只不过没有出声。直到现在才状似平常地提了一句。傅深心领了他不动声色的体贴,点头允了:“行。”
严宵寒打水回来时忘记关门,起了个大早的俞乔亭不巧又路过这屋,没按捺住旺盛的好奇心,顺着半掩的门往里偷瞄了一眼,差点吓掉了手里的油饼。
杀人不眨眼、令蛮夷闻风丧胆的靖宁侯乖乖坐在炕沿,严宵寒拿手巾给他擦脸擦手,熟练殷勤的像个老妈子,等严宵寒将他身上一切打点妥当,傅深懒洋洋地伸长双手,说了句什么,严宵寒便弯腰将他抱起来,安放到轮椅上坐好。
这场面,不像是断了腿,倒像是摔坏了脑子。
至今还在打光棍的俞将军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文能安天下,武能定乾坤的北燕统帅,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才变成上炕只认识媳妇,下炕只认识鞋的?
很快,这个困惑变成了驻扎棠梨镇的所有北燕军将领的共同疑问。
他们没见过傅深在严府养病时的日子,那才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如今在这穷乡僻壤里,严宵寒只嫌要什么没什么,他纵然有心照顾,也只能在有限的地方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