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因看着这个堪称狼狈的帝王,脸上的神色更温和了。
“儿臣知道,您觉得您这‘病’是我干的。”
昌帝艰难地转动眼珠,对他怒目而视,陈因却仍旧维持着表情不变,“那您真是误会儿臣了。”
“弑父之行有违伦常,您毕竟是我的生身父亲,他……”
“必定不愿意看见我做出这种事的。”
“您该庆幸、该感谢的,当年救下我的是那么一位品行高洁的君子。”
……
“……那人教我立身、让我明白人生在世何为担当、何为责任……”
……
…………
“虽然您不信,但是您的‘病症’确非儿臣所为。”
他只是旁观了兄弟的出手,没有阻拦而已。
“您该信任儿臣的、您也只能相信儿臣……儿臣恐怕是这宫里唯一盼着您活下去的人了……”
他当然盼着他活着、最好活得久一点,活着才能看见这一切。
“毕竟、您当年也并未‘杀子’……礼尚往来,儿臣也实在无‘弑父’之意。”
亲眼见证权柄一点点落入他人之手,那恐怕对这个人而言,是比死还痛苦的折磨……
昌帝因为陈因前面的解释而渐渐放松下的神情因为最后这一句话重又变得惊恐,他瞳孔惊悸骤缩,费力地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
但是不管是之前的喝骂还是刚才的推拒汤药,都耗费了他极大的力气,他这会儿只能模模糊糊发出些气音。
陈因总算收起了脸上那温和到虚假的表情。
但是他也并未动怒,只是以一种平静——让人毛骨悚然的平静——表情看着榻上这位暮年帝王。
半晌,他突然扯了一下唇。
——这并不是笑。
连虚假的笑容都不是,好像只是主人不知道做出什么表情时候的下意识举动。
他默然了好久,才以一种奇异的感慨语气,慢吞吞地开口:“原来、您竟是记得啊……”
病榻上的昌帝发出像是被扼住脖子一样奇怪的“嗬嗬”声。
而陈因却没有对此再做出什么反应,似乎牵扯唇角的动作太过费力,那细微往上的弧度终于归于平直。
他沉默地、沉默地注视了这位帝王良久。
……
…………
“因儿!”
就在陈因彻底离开这座宫殿的前一刻,病榻上的人也不知道何处来的力气,竟然字正腔圆地喊出了这两个字。
陈因脚步停顿了一瞬,但也只有这片刻的停滞而已,旋即便头也不回地踏出了宫殿。
陈因不知道那人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到底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