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对着炉火发呆时, 那厢皇帝忽然连声咳嗽起来,仪贞忙扭过身,见他强自要起,赶紧伸出手去扶,一面替他顺气,一面问:“好些了吗?要不要喝水?”
皇帝闻声仰起头来,像是不认识她一般,定定将人端详了半晌:“你是谁?”
仪贞心里一梗,念着他在病中,不宜赌气,便答:“我是蒙蒙。”
“蒙蒙。”这两个字从他舌尖滚过,随即他笑了一下:既然是他自己编来哄自己的幻象,那么面前的人说得出这个乳名也很合情理。
左不过是某个内侍或者宫女。他放任自己倚靠在她怀里,语调积黏地支使人:“我想吃口甜的。”
仪贞答“好”,轻拿轻放地将他安置在大迎枕上,掖了掖被角,而后起身走到桌案边,目光在四层八槅食盒里逡巡了一遭,没挑出可意的来,只得唤人现做去。
“别叫人。”皇帝看出了她的意图,立即出言制止。旁人一进来,必要和这个人搭话,那么幻象就该消逝了。
仪贞此时自然无有不顺着他的,折回来曼声打商量:“蜜饯使得吗?我记得有一匣子衣梅…”这是生津润燥的东西,于他的症候亦有裨益。
皇帝顿了一霎,哑声应了。
仪贞便开了螺钿矮柜,自上头一槅里取出个圆瓷盒儿来,揭盖瞧瞧,金红莹润的惹人喜欢,这才捧到皇帝跟前,小银叉子戳得一枚递至他唇边。
皇帝启齿含了,初入口尝不出滋味来,抿了半晌,后知后觉它理应是甜的,只是压不住嘴里的苦涩,那股甘美轻薄得近于飘渺。
下巴底下又伸来一只白嫩嫩的手,透着绯色的掌心向上,是她等着接他吐出来的果核儿。
皇帝别开了脸,发木的舌尖将梅核抵到腮边:“茶盅给我。”
仪贞依言端了只五彩盖碗来:“没搁茶叶,清水漱漱口吧。”
皇帝竭力自己去接,不是为了解渴,单接过茶盖,翻面朝上,唾了口中梅核,这才还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