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鹞的年纪比燕十六更小,嗓音更柔媚些,动听归动听,总不大像是白娘娘或小清。仪贞又看向皇帝,他也心有旁骛似的,垂着眼不知在思索些什么,并未留意品鉴。
一段游湖借伞唱罢,出神的人先来问她:“如何?”
仪贞失笑:“陛下觉着呢?”
“我觉得极好。”皇帝夸得毫不走心:“往后就叫这个人来唱吧。你叫什么?”
“奴才贱名小鹞。”
顾不上小鹞如何惶恐惊喜,仪贞压在心底的那股不安重新翻涌上来:“那燕十二呢?”
皇帝眉头微动,扼住了欲蹙未蹙的趋势,凤目里犹盛着笑意:“燕家兄弟言行无状,冲撞了朕,罚他俩一顿板子,你不会怪我越俎代庖吧?”
原来如此。仪贞叹了一声,令珊珊给皮影班子赏钱,摒退了屋中众人,方道:“这话客套得我都当不起了。虽说我常传他们来看皮影,难道他们就不是陛下的奴才了吗?做错了事,陛下亲自责罚,倒是他们的荣幸,我怎会有二言?这也罢了,让他们长长记性。”
皇帝不觉略略松了口气。他从不怕谢仪贞看得上那两个玩意儿,暗地里提心吊胆仿佛是种直觉,他自己都说不出缘故。
仪贞观他此等情态,既怄又笑,横竖没有别个在了,无须顾虑他的帝王威信,嗔怪道:“你也是朏朏吗?一面瞒着我干坏事儿,一面试探我发没发火?”
“试探”二字不过是委婉措辞——总不该说堂堂天子,还来看她的脸色;然则说者无心,听者却恰恰觉得戳中了心病,抱屈道:“这罪名我可不认,我并非试探你。 ”
他既作了真,仪贞也只好顺着他的心思,拉了他的手:“那是我说错话了,你拧我两下?”
她明知皇帝向来眼馋这个,因她怕疼屡屡不能得手罢了,如今有了由头,他的手指已经快比到她颊边了,她又往后一仰:“我脸上猫毛还没洗呢,你不是说别挨你?”
自然逃不过一顿收拾。二人嬉闹够了,歪在一块儿说话。之前枕过菊枕,这会儿发间隐隐还嗅得到若有若无的香气,仪贞索性将脸埋在他肩头,细寻了半晌,评道:“你闻着有点苦,是那一只枕头里决明子填多了?”
次日起来送走皇帝,仪贞坐在妆台前挑耳坠,甘棠捧了用过的巾栉出去,慧慧在另一旁整理首饰匣子。
仪贞朝燕妮招招手:“你一时只说我许你去蔷薇馆看鱼,瞧瞧燕十二他俩伤得如何了,把我们这里的棒疮药给他们几瓶,悄悄儿的,别叫人知晓。”毕竟皇帝前脚罚了,她后脚给药不好给得大张旗鼓,倒像跟皇帝叫板似的。
燕妮儿脆声应下来,慧慧在一旁听了,便去柜子里找药,却原来收在旁边一间耳房里,是几盒膏子。慧慧一想,又搜罗着几根参须,白纸包了,俱拿个茄袋儿装起来,旁人再看见一时也想不到这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