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当初的婚仪虽遵从古制,但并没有结发这一项,皆因皇帝乃万乘之尊,哪怕对方是贵为小君的正妻,终究冠了个“小”字,不可为了俯就于她,便有损圣躬分毫,即便只是一缕发丝。
思及此处,他心里微动,正欲说些什么,就发觉自己的头发已经被仪贞编进了她的辫子里。
第54章 五十四
“唉呀…”仪贞发觉不对, 忙不迭地将辫子解开来。
她的手指头偏生就这么灵巧,从结辫儿到撒开拢共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皇帝既没顾上生气, 又没顾上失落, 一时心绪倒有些复杂, 就这么一声不吭地盯着她。
仪贞才替皇帝把发梢顺了顺, 一抬眼瞧他这副神情, 便又问道:“可要拿些头油来抹抹?”
皇帝皱眉:“谁要那个?又香又黏…”
仪贞便抿着嘴笑, 说才不是呢:“你们男子梳的发式单一, 这些个小处上也就没那么细致,内侍们便是想也想不到。那种像蜜似的黏稠发油, 在秋冬里用着最相宜, 不然头发黄枯枯的,再戴顶毛色水润的卧兔儿,岂不被比下去了?”
一面站起来, 又到她那架妆台上去,举起一只小玉瓶儿给皇帝看:“夏日里使的是这个。倒出来跟露水儿也差不多, 气味也冲淡, 你闻闻?”
她点了些在掌心,皇帝果然弯腰过来一闻,觉得甚是清芳,像仲夏夜里院中乘凉,有月有风有虫鸣, 罗扇轻摇间,送来花香果香, 以及心上人的袖中香……
他的心上人两手一合,把头油全揩在了他的发梢上, 嘴里啧啧称赞,又偎过来嗅自己的成果:“又香又顺滑的,多诱人呀。”
皇帝听她鼻息咻咻小狗儿似的,这话也不像夸人,倒像夸肉骨头——反正皇帝是不肯随便心猿意马了。
由着她把玩了一阵头发,皇帝坐不住了,问:“还听曲子不听?”
仪贞这会儿也觉出来了,皇帝虽擅音律,但平日并不爱以此自娱——能劳动他老人家为自己吹奏一曲,这脸面已然够大的了。
便起身为他斟来一杯茶,说:“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单这一支曲儿就够我回味好久啦!鸿哥哥快润一润嗓子吧。”
茶下了肚,饿意就跟着来了,皇帝隔着窗吩咐外头的人传膳,仪贞则避回屏风后头去,穿好了外头衣裳,再把头发辫起来,挽作一个垂髻,拿檀木簪子别住。
膳房众人一直听候着吩咐,趁二人在内间洗漱的空儿,麻利儿地便将各色菜肴摆在了东边儿小偏厅里的八仙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