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瞅着他把那血呲呼啦的脑门儿往自己这墁砖上蹭,心里非常不得劲儿,暗想:一样是拍马溜须的作派,这兄妹俩品性上可差远了。谢仪贞没什么城府,即便信口开河也不惹人厌,这谢昀就是满肚子坏水,一字一句都不忘给人设套。
俞家姑娘没死,于他谈不上好坏,究竟如谢仪贞所说,她们不曾参与其中,何必被裹挟其中。俞都给事中是个老学究,文渊阁的不少前朝典籍都是他主持编修的,名为清流魁首,结党营私之类倒始终没有沾染过。
虽不曾包藏什么祸心,但那股子自持清高、指点江山的架势皇帝挺烦的。不妨就让谢昀去恶心恶心他们这群清流。
谢昀得了便宜,他也不能没有好处。做皇帝的跟行商坐贾也有异曲同工之处,今儿抬抬米价,明儿压压豆价,横竖贵贱好赖得他一个人说了算,否则怎么稳赚不赔?
皇帝带着一分通情达理的笑容,温声道:“谢卿家快起来吧。缘分上头强求不得,朕也很愿意成人之美嘛,虽说堂叔妻舅都是亲戚,但十个指头亦有长短不是?只可惜今儿这出欠妥当,闹起来终究引人议论,头先还说要给国丈封爵呢,这会儿少不得有人要跳出来阻扰,恐怕要缓一缓了。”
这话胡乱听听就是了,谢昀知道,皇帝是在试探他们谢家的忠心呢。
他从受了那一回箭伤后,就开始琢磨这事儿了,谢家用不着那么多顶天立地的男儿,不然他们兄弟几个就把天撑完了,把皇帝往哪儿搁?
生造一个威名赫赫的大将并不难,但西北兵防不止是谢家父子多年的心血,更是数不清的普通士卒用血肉之躯筑就的。若是新任的将领好大喜功,一味地迎合上意,惹出的纰漏要多少人命来填?士兵何如?边民何如?
交权早晚是要交的,但终要假以时日,等到朝野上下当真有了堪当大任的良将,才能将这副重担交出去。
在此之前,谢家只能心诚而实不至。
谢昀也摆出一副顺杆儿爬的德性来:“陛下厚爱,是微臣不成就,辜负了隆恩。家父的尊荣是被我给嚯嚯没了,没本事又替他硬讨回来,只得另辟蹊径,借着陛下成全,讨了俞家姑娘进门,再添三五个小的,过个二三年,也令老人家享一享含饴弄孙之乐。”
二三年?这一杆子支得挺远,谁知到时候又是怎么个说法?谢恺豫真甘心退下来颐养天年,那也还有个谢时呢。
皇帝尚不急着逼他太紧,只哼了一声,寒凉道:“二三年,要添三五个?谢将军,你这是一头聘大的,一头就纳小的啊!”
谢昀正经连姑娘的手都没拉过,不过嘴皮子过个瘾罢了,就被皇帝挑了这个眼儿,只当是他老人家气不顺、借题发挥而已。
谁知皇帝心眼又窄了,琢磨着谢仪贞嫁给自己还占了先呢,哪能让这谢老二有机会仗着几个毛孩子说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