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是恢复如常了吗?她连帕子也不急着收拣,先往东次间去凑趣。
仪贞坐在她惯坐的那张榻上, 暂时没带出那副又苦恼又犯难的神情, 非常专注地等着慧慧的答案。
慧慧则倚在高几边上打络子:前些天仪贞才说想给玉笛系个绦带,不知怎的转头又不要了,她只好自己编着玩儿, 暗地里很是赞同珊珊的看法——皇后娘娘近来是挺反复无常的。
好比现下问的这话。慧慧回忆了下:“先帝在的时候,有一年让表演过, 忘了是在什么节庆时。”
“是赵娘娘提的议吧。”珊珊走进来道:“那就是她的千秋了。满宫里数她老人家爱这些新鲜, 好不好的,先试为快嘛。”
慧慧这下也想起来了:“是了。”掩口笑道:“两个坦膘露肉的男人缠斗有什么可看的?长得也不俊俏。赵娘娘自己都说没趣儿呢。”
“可不?”珊珊道:“听说拿到宫中来演的,还算文雅了。外头市井里以这个做营生的才叫凶狠呢!捣眼睛、咬耳朵,跟十世里的仇家一般招呼。”
这下总算说到仪贞心坎儿上了:“是吗?我读那些话本传奇,也常见着什么食其肉, 寝其皮之说,好不野蛮!”
“一腔热血是男儿嘛!”珊珊倒有两分景仰:“又是仇敌当前, 再平心静气就叫没血性了。”
慧慧却想得深些:她几时读的话本,以至念念不忘到如今?
理一理手中络子, 收在绣箩里,慧慧又搭着手和珊珊一道挑丝帕,信口道:“情到浓时难自禁嘛。”
珊珊瞥了她一眼,依稀觉得这措辞不那么恰当,但很快两人谈起帕子上绣什么花的话来,便撂开不琢磨了。
单剩下仪贞一个人如遭雷击,久久不能回神。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这行径叫作“掩耳盗铃”,什么生啖其肉,什么深仇大恨,放在皇帝和她之间,根本是无稽之谈。
可是,她想不通啊!初入宫时太子对她的厌恶、大婚时泾渭分明的同床共枕、以及,这五六年里隔三差五的讥讽与轻鄙……
她倒也不是爱记仇的性子,生死存亡面前,这些都不过小节而已。
如今豺狼既除,大家就好比褪了外头一层蜡封的药丸子,性凉性热,长久处着才能见真章。
那也不至于一夜之间天都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