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的正是当初被王遥带进宫净了身的那兄弟俩,因为头一回演给她看的就是水漫金山,故而就这么称呼他们两个。
认真算起来,他俩倒是正儿八经的王遥门下,皇帝没有计较,当真万幸。
也算是久违的故人。她抬了抬手,道无妨:“先起来吧。”
这回接话的是小青,又哑又闷的:“奴才演砸了,没脸起身,求娘娘责罚。”
“怎么,孙猴子戏弄人不成,还不甘心了?”谢夫人一向不爱在这些小事上苛责奴婢,玩笑一句,众人不好再十分不识抬举,千恩万谢地起身了。
仪贞便让他们退去,又单独赏了小青一盏紫苏水。
母女二人还要说话,甘棠进来回禀说:“宫门快下钥了,请夫人离宫。”
怎么这样快?仪贞险些落下泪来,怕母亲挂心,脸上依旧浑不在意地笑着:“这时候热意褪了,母亲且缓缓儿地走,别出了汗,再吹着风就不好了。”
让慧慧多送一程,又点两个小宫女捧着赏赐之物跟随:不过是些新制宫扇、香囊、奇楠数珠等物,聊以寄情而已。
仪贞就立在猗兰殿大门前,目送着母亲一行人远去,直到转了弯,连背影也无法再看见。
一阵风儿吹过她的衣角,携来菖蒲的清苦气,她扯出手帕,掖了掖鼻尖,方才低眉往回走。
她明明有那么多盼头——爹爹和哥哥们都快回来了,将来还有见面的机会呢,自己甚至可以离开这皇宫也说不准…可她不知道为什么,夜里无人时,抑制不住地蒙着被子大哭一场。
眼泪流通透了,就把淤积的尘与泥陆续带走了,晨辉再穿拂床幔落进来的时候,天还是高的,地还是厚的,她仍在这天地之间,安稳而泰然。
仪贞揉了揉眼睛,趿着鞋往屏风外走。时辰应当不很早了,但她横竖无事,偷得半日闲也不赖。
慧慧她们应当没察觉她起身的动静,不知正忙活什么。她准备自己倒点水喝。
“不该先洗脸吗?”突然出声的人吓了她一跳,慌忙扶住了差一点儿失手砸地下的茶壶,惊魂未定地扭头朝罪魁祸首看去。
皇帝气定神闲地坐在外间榻上,瞧她的目光里还有那么一点儿嫌弃。
仪贞心里没好气,敷衍地弯了弯腿儿,算给他见礼了:“渴嘛。我脸又不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