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时光实际并不长。谢昀不到八岁就跟随父亲进了军中历练,十岁之后,兄妹俩拢共就见过四面。
她那盒被谢昀撒了大半的水晶棋子还搁在阁楼里,谢昀答应留给她的小铜弓也终究没有履诺。
皇帝木着脸,任她怀想从前。他没有嫡亲的兄弟,一个异母妹妹,因为是姑娘,境况自来与他天差地别;宗室里的同辈们,无非是他当初通往储君之路上的八十一难。
兄友弟恭、常棣之华,都是从圣贤书上习得的。
而他确乎绝非圣贤。
他沉默不言,仪贞便也适时地住了话头——她不爱沉湎过往,只要爹娘哥哥们都好的,盼头仍在将来。
皇帝的帕子还丢在她膝头上,她展开来,悄悄擦了擦脸颊,又觑了觑皇帝的神情,靠过去一点。
唉,要怎样才能跟这样一个人开诚布公呢?君臣有别,他俩的地位始终没有平等过,做不成挚交;说是结盟,歃血为誓一样打动不了他,他太矜慢,太孤绝,凭她如何指日誓心,都是不知分寸的用意险恶。
沐昭昭?沐贵妃活脱脱是翻版的他。仪贞腆着脸凑到皇帝跟前,勉强还能作戏给王遥看;在沐贵妃那里去掏心窝子,恐怕要吓得贵妃以死相拼。
心里头一时啼笑皆非,仪贞阖了阖眼,再睁开时忽地身子一偏——石头上太滑,她崴进皇帝怀里了?
不,不对!那只不留情面掰开她指头的手还落在她肩上,是…是皇帝伸手揽住了她?
这姿势别扭到了极致。她挣扎着抬起头,盯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因为离得太近,反倒有些眼生,她怕自己认错了人。
“作什么?”但那副不耐烦的口吻确实无人能模仿得来,“靠可以,哭哭啼啼的就惹人心烦了。”
她,也没有哭哭啼啼吧。仪贞有点憋闷,怎么说得像她自己投怀送抱一样啊?
但是这会儿抽身是不是太扫皇帝的颜面了?她犹豫了一下,发觉自己好久没有被谁搂着安慰过了,左右皇帝比她高出许多,她仅仅靠在他胸口,不往上看他的脸,权当是被阿娘搂着吧。
这种想法毕竟太大逆不道,她心跳得有点快,慌慌的,索性又伸出手,环住了跟前的腰,很细的一段腰,略显削瘦,大概是阿娘也很挂念自己,清减了许多。
再醒来时仪贞难免怅惘,母女相见,果然是一场梦罢了。她坐起身来,正要活动活动筋骨,后背忽然一僵:外头天还没亮——这是什么时辰?
她之前…抱了李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