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后应当是知道皇帝要来,早早起身梳洗过了,精神还是和前几回差不多,不太好也不太坏。
皇帝与仪贞一同向她见过礼,赵太后便笑向仪贞道:“院子里的牡丹开了,你眼光好,去挑些俊俏的来簪。”
仪贞便明白赵太后这是有话要和皇帝单独说,知趣地告退出来,由宫人引着往院中游赏。
赵娘娘生性”爱热闹,就连栽的花儿品种也不单一,魏紫姚黄、洛阳锦、玉楼春这些大名鼎鼎就不提了,还有好些仪贞叫不上名字的新品相。她一面举着团扇遮阳,一面且走且赏,当真流连忘返了。
趁着日头还没升到顶,她千挑万选,终于拿定了主意:暮山紫的给赵太后,胭脂红的给简简,姚黄的她自己戴,还有一朵杨妃色的…
她没想好给不给沐昭昭,借花献佛、无事献殷勤两道罪名扣上来已是可想而知。
她倒乐得全留下,又愈发坐实了皇帝“眼空心大”的指摘。
罢了,花开堪折直须折嘛。
她估摸着时辰差不多,该是回转去了。便让身旁宫人捧着花,自己撑了碧绿绸伞,斜倾了一大半在花上面,摇摇往赵太后屋前走。
没等进门,皇帝先出来了。仪贞二人蹲了蹲身,姹紫嫣红都在他沉沉的眼眸中掠过。
他没给仪贞当面告退的机会,只侧首吩咐那宫人将暮山紫送进去便是。
步辇上张起翠盖,仪贞搂着满怀牡丹,仍同皇帝一道离开了西苑。
过了一日,赵太后病殁。
第7章 七
皇帝悲痛欲绝,竟一病不起,连为赵太后治丧之事亦无力过问,全凭司礼监掌印王遥做主。
“陛下真乃至孝至纯、至情至性之人。”王遥眉峰微扬,而后拿起礼部为赵太后拟的几个谥号,抿唇斟酌起来。
本朝后妃谥号,循例为独谥加帝谥。先帝谥号为“惠”,颂其柔质慈民之德,王遥思忖一时,提笔蘸了靛蓝,圈出“庄懿”二字,却仍觉得不足:
“这个懿字未免泛泛,改作勇毅之毅最贴切。”
堂下众人皆不解其意,然则朝廷内外无一处不是九千岁的一言堂,谁敢为区区宫眷发异议?于是定下谥号为庄毅惠皇后。
一时大臣们议完事散了,王遥撂下笔,旁边的小内侍忙端来铜盆手巾,跪在地上伺候他净手。
王遥慢条斯理地将手拭干,站起身来,说:“我去瞧瞧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