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离开的,他只是跟着利奥走,他们穿过了很多草丛和高矮不一的房屋,天堂镇的庆祝活动因为警车的到来嘎然而止,那个血淋淋的手工工厂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镇上人们的心头阴霾。
利奥带着尼克来到一片即将被拆除的旧屋区,这里将来要造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废弃的房屋四周到处是未修剪的灌木,盛开着红色和紫色的花,杂草已经当茂密。
利奥选了一间中等大小的屋子,前门是锁住的,但窗户都被打碎了。
这个位置很好,从外面完全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杂草灌木挡住了一切。
利奥用脚清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尼克从背包里找出几件衣服垫在下面,他们小心翼翼地把agro安置其上。
利奥检查了它的伤口,没有打中要害。
“会有点疼,尼克,来压住它。”
“你想干嘛?”尼克吃惊地说,“你不能这样做,它和你不一样。”
“我可以忍受,它也一样。”利奥说,“我们都知道,动物比人坚强。”
“你会弄死它。”尼克厌恶地瞪了他一眼,厌恶他,然而又是他的同谋,因为他知道别无他法。利奥明白那厌恶的眼神只是一种单纯的发泄,可他仍然轻易就被击中了,他害怕尼克眼中的责备,他开始默不作声。
尼克把浸湿的纱布拿下来,红黑色的血仍然不断涌出来。
利奥沉默地进行着他的“手术”,尼克想称其为“虐待”,但他帮不上忙,他的急救措施无用武之地。
agro挣扎得很厉害,让人想起那些纪实节目中关于野兽捕猎的残酷画面,它像被咬住要害的羚羊那样挣扎求生,发出可怜的求救声。
尼克用力抱住它,抚摸它的皮毛,它在他怀里低声呜咽。利奥满手是血,经过一番苦战,他终于把那颗子弹找出来。背包里有一盒火柴,是从上一个小镇的魔幻旅店里带来的,现在派上了用场。火柴盒上画着一堆奇怪的图案,像玫瑰,又像一团被揉乱的绒线。
利奥用纱布擦了擦手,从盒子里抽出几根火柴。他把它们并排捏在手里,轻轻一划就燃起了一丛火焰。agro猛然跳动了一下,发出凄惨的悲鸣。伤口的皮毛间传来烧焦的味道,尼克几乎压不住它。
他慌张地抬头看了利奥一眼,他的注意力原本全都在agro身上,但那一刻他还是看到了利奥的眼睛。目光从血淋淋的画面中直刺出来:漆黑的眼神,直率的、忍耐的、受到伤害的,然而没有动摇,仿佛忽然间松了口气。他用低哑的声音说“好了,没事了。”他还说“我爱你,尼克。”
毫无疑问,他的话让尼克震惊。因为他从不说这样的话,他从不说爱,甚至从不会说喜爱。
当尼克抱紧萎顿于地的爱犬时,他忽然清楚地醒悟到,自己在这场艰辛的逃亡中为眼前的人增加了多大的重担。本来他还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他还以为自己和那个爱穿高跟鞋的女人有所不同。
他还以为自己敞开的怀抱能够给予他足够的信心和希望。
然而最坏的想象在现实面前也会黯然失色,他现在需要的是一面让他反躬自省的镜子。
“好小狗,你会好的,你现在是英雄了。”
利奥低下头,他避开了尼克注视自己的目光,从地上捡起干净的纱布为agro扎起伤口。
他的动作谨小慎微,就像认真动手术的医生。他在为自己处理伤口时那么粗暴,仿佛心怀怨恨,可此时却小心翼翼地为一条狗细心包扎。
尼克伸出手,把他连同agro一起揽在怀中。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