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昙无动于衷,手指也不曾动一下,哪怕明知对方要翻旧账戳他伤口,也得纵容人家发完了疯才好谈正事,毕竟对面是艺人,是客户,进入业务状态的林老师要多心平气和就有多心平气和。
应启明明显是有备而来,也不知这些话在心底酝酿了多久:“你以为戚忌真的蠢?他精明得很,一早看出只要厉南亭活着一天,你就不可能真正接受其他人。是我蠢,蠢得以为我能蚍蜉撼树,隔空推翻他在你心里的地位。”
林惊昙忍不住笑了一声,以为自己是自言自语,没想到一不留神,说了出来:“你讲得好像和鼎声签了合同的人是我。”
“难道不是吗?你直到今天都还愿意接下厉南亭的请托来对付我!是,他的意思我看明白了,离了鼎声我请不动你,你对我翻脸无情,我咎由自取,可以!”应启明似是见到了极之荒谬的事一般,扬声愤慨道,“但他对你的意思呢?离婚就是他放出的信号,已经有人在传了,鼎声和同舟合并,你就是未来厉夫人!“
林惊昙挑眉,本想说这是为了顾霆,但转念一想,让应启明记恨厉南亭总比记恨顾霆要好,于是他心安理得地点了点头:“多谢你告知,我会留神辟谣,还有吗?”
应启明生平头一次面对如此水火不浸的林惊昙,他深吸一口气,语调又转柔和,充分证明了影帝的实力:“当年离开你是我错,不管你信不信,我也是在赌一口气,赌你会不会看重我多过厉南亭。现在鼎声内部已经出现了问题,你我再度联手仍是佳话,除了我,你没有更好的合作对象。”
“——我到底哪里不如厉南亭?”应启明语调中有几分真心愤恨,当年感受到的威胁感仍然如影随形,他在林惊昙身边一天,便被看做是要听林惊昙派遣的艺人,林惊昙随时可以舍弃他另捧他人,他寻求独立有什么错?
“当年我也比厉南亭年轻,都未能斗得过,难道你以为门外那个愣头青就可以?”应启明指向门边,语调决绝,“你等着瞧,他会比我更早崩溃,爱上你的人最终都要面对你心里的庞大阴影,除非厉南亭死了——哦,不对,活人怎么斗得过死人?”
林惊昙观赏他全情投入的表演,忽然很想鼓掌——
看,他发掘了一位多么伟大的演员。
第29章
应启明经久积怨一旦爆发,就像个喷壶一样没完没了,调转枪头,指责林惊昙控制他:“难道你当年没存着压制我的心思?我想拍的戏想参与的项目你一概不同意,如果我留在你身边到今天,你知道别人会怎么看?他们会认为外面那个傻子是你找来替代我的!”
他讲得自己像个冲击豪门失败,没婚约没戒指没地产的捞金仔,林惊昙忍俊不禁:“你让我怎么同意?你当时的情绪已经……算了,我不说了,你认为怎样就是怎样。”
此时冷静想想,他真正对不起的是甘棠,甘棠一早反对过:“应启明没有做巨星的素养,刻薄地讲,他这块蒙尘美玉‘质地不纯’,早晚被磨蚀。”
然而谁让他昏了头,竟坚信自己能感化顽石。
应启明顺风顺水这么多年,也到了因自傲屡屡露出马脚的时候,岂非正是顾霆上位的好时机?
一念及此,林惊昙便不那么生气,甚至还有几分谢意,谢他送顾霆天赐良机。
他和应启明在酒吧认识,应启明做驻唱歌手,灯影和酒色令他八十分英俊变为一百分,林惊昙醉眼看去,怦然心动。
他对美色卓有鉴赏力,当然也容易被蛊惑。
同行好友见他意动,轻笑:“那可是个著名的刺儿头,老王,记得吧?做地产的那个,知名的花花公子,前几年想潜他,结果被他打破了头。他本来前途无量,现在被人记恨,只好混混日子。”
林老师最喜欢难搞的年轻人,这不是扣分项,反而是加分项。从前他喜欢厉南亭,是因为厉南亭不像他父亲,现在他钟意应启明,是因为应启明和厉南亭完全是一对反义词。
亦不是没有过好时光,应启明眉目锋锐,隐约闪着桀骜,纵然不得志,依然在发光,是没被生活挫掉棱角的原钻。
好友怂恿:“林老师,上!”
但林惊昙并非唐突的猎艳客,他请了下场的歌手一杯酒,并抽出时间,每逢应启明登台,便静静等待他唱至夜阑人散,再请他一杯酒。
时间一长,应启明便注意到,灯影最旖旎处,有个漂亮得不像话的男人,总是轻轻阖眼,非常认真地听自己唱歌。
大概美人的待遇总是不同的,应启明这次没有冲上去打破林惊昙的头,而是主动敲了敲他的桌沿,大笑:“今天换我请你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