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愕然过後,方镜锋猛地意识到这正是这几年中他临睡前常干的事──回顾过去,然後在内心折磨自己──他只是不明白,凯文怎麽知道的?
他那聪明的主人转过头来,略长的黑色头发搭在枕头上,微笑著说:“你觉得我为什麽这三年总是不醒?”
方镜锋呆呆地重复道:“为什麽?”
“因为我的灵魂一直在看著你。”凯文苦笑起来,“只不过,这种方式似乎并不太可靠。早知道地面上的坟墓刑这麽早结束,我也不必用这种方法。”
莫萧歌说过凯文在地球上被塞进了“坟墓监狱”,但方镜锋还没能把这两者间联系起来,只得迷惑地望著他的主人。
凯文叹了口气,有些懊恼地说出了原因:“我的能力应该在坟墓监狱里有了进展,因为我能以一种类似灵魂的方式离开身体。虽然这很扯,但我确实离开了。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办法,谁知道地球人会把我关多久?只是我没想到这种方法无法有效地传递信息,我找过你,但你只把我当作幻听。即使在梦中与你沟通,你也没有发觉。”
这番话简直令方镜锋心炸了开来,这几年中凯文一直在他左右,而他却根本没有发觉!?他颤抖了几分钟,恨不得立刻弄块水泥地把自己埋进去,他怎麽会犯这麽可笑的错误?
“不,奴隶,这不是你的错。”凯文及时阻止了他的胡思乱想,“谁会想到这世上有灵魂这回事,虽然我们的存在本身也够荒谬的了。”
这话完全不符合凯文一贯的说话方式,可是此时,方镜锋觉得世上没有比这更能安慰人的语言了。
他最害怕的,就是再次失去凯文。
“後来我觉得你这边恐怕无法突破,就去找了莫萧歌。”
这话令方镜锋的脸色沈了下来,他没有察觉就够可耻的了,更可耻的是这事居然是莫萧歌察觉的。
凯文听见了他内心的咕哝,拍了拍他的脸颊说,“别想这些,你的脑袋仍然和以前一样吵!总之,莫萧歌察觉了我的存在,并且根据我的线索向卫星城提出议案,把我换了回去。我本来应该就此醒过来找你的,可是,我发现我回不来了。”
凯文讲这话时透著几分无奈:“没办法,我只得继续跟在你身边,一直到你来见我,我才找到了机会回来。”
看见奴隶呆滞的眼神,他用力拍了一下那削瘦的脸颊,“又开始乱想什麽?保护你是我的责任,而在这一点上我做得不够好。所以如果你觉得对不起我的话,倒不如把权利和义务相抵一下,也许你可以得到一个零值。”
沈默几秒,凯文温柔地说:“零是个好数字,一切重新开始。”停了停,他又补充道,“当然,如果你愿意,我很乐意为你以前的错误而惩罚你,用各种各样有趣的方式。”
方镜锋忍不住笑了起来,捏著凯文的手不愿意放开。凯文又何尝愿意放开他,这几年看著他在痛苦之海中沈浮,在偏执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看著他失败,没有一刻凯文不是想著把这个奴隶重新拴在手中,紧紧圈在安全的地方。
可是,凯文不能,他只能眼睁睁地看著悲剧发生。幸运的是,最终的结局仍然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只不过,有人欢喜就必须有人愁。
雷欧就是愁的人,但他不会只是愁,他还会行动。
在返回卫星城後他立刻被禁足,虽然力量强大,可是卫星城并不需要一个不可控制的炸弹。他也知道这次玩大了,卫星城可以让他为爱情做蠢事,但绝不会容忍他为了爱情而葬送适格者唯一的国家。
於是,卫星城开出了一连串的罚单,并且对他的力量进行了一大堆限制,威胁如果再做蠢事,就把他的脑袋再洗回白痴状态!
雷欧对於这些要求全盘接受了,他没有选择地重新变回那个听话、温顺的孩子,倾一切力量为卫星城办了好几件事。但在这之後,他仍然执拗地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我要方镜锋”。
这一次,他没有忙於追求虚无缥缈的感觉,他觉得应该先占有,再消化。就像吃饭,先吞进肚子里,再慢慢变成营养。至於诸如消化不良这种事,胃疼时再考虑应对方法也不迟。
卫星城对於他这个要求勃然大怒,却没有办法,他们不能前面还说“雷欧是适格者的未来”,转头又说“他是个神经病,大家离他远点”,看人失误这一点上,必须有人为此付出代价,而这代价,显然不能由卫星城来付。
雷欧一边做著“乖孩子”,一边固执地要求“拥有方镜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