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麽知道我们家什麽情况的?”
“你女儿穿的是名牌鞋,你们穿的却只是普通的鞋子。”他尽量不说得太细,以免引起对方无畏的猜疑,“你们女儿多大了?我也有个女儿,今年六岁,最喜欢大白兔子。你喜欢吗?”
小女孩眨巴著眼睛,从母亲身後露出个头来小声道:“不喜欢,我喜欢灰太狼。”
他笑起来:“我女儿说喜羊羊最好。”
“喜羊羊最坏了,总是欺负灰太狼。”
大人们一起笑起来,但这轻松的气氛却随著时间的推移开始消逝。当双方各自一夜醒来,都觉得口干舌燥之时,三天不喝水就会死亡的“常识”开始盘旋在各自的脑中。
气氛重新凝重起来,杨西觉得该说些什麽:“你们有没有在窗口对外面喊?”
“有,喊了整整一天。”女人更为随和一点,与他讲起话来也诚实些,相比之下一直沈默寡言的男人就警惕得多,“但过年还没多久,这工地上的工人还没回来。附近工地的施工又吵,一直没人听见。”
“工地都有看门的吧?”
“这个工地不知道为什麽没有。”
杨西站在窗边,探出身往外看去,他们在十七层,往下看几百米内没有任何一个人。最远的一条街至少在一千米外,这里看起来像是城郊结合部,正在急速扩大的城市外围。一片接一片的工地,挖开的泥土和未建成的水泥森林。
“也许我们该……”用枪射击一下,杨西把後面的话咽回了肚里,他察觉出本该扔在脚下的枪没有了,是什麽时候被拿走的?他不知道,也许昨晚他太累了没有察觉,可是他知道此刻不该再提起枪,“也许能把门撞开,那种老式锁不那麽靠的,而且这门是没有装锁的。”
父亲的声音更为沙哑,却带著一股子不耐烦:“没用,我们撞过了。”
杨西装作无意地靠近另一个房间的入口,那里并没有门,只有一个门洞。房间重新陷入沈默里,没人说话。当白天开始与黑夜拉手时,一个低沈嘶哑的声音在房里响起:“那个人说得是不是真的,只要我们中死了一个,他就放我们走。”
“不要相信他。”杨西试图掐灭这苗头,“他不会承诺任何事,本身把我们关起来就是犯罪,我是警察,会有人来救我们的。”
“我们在这里已经五天了!”父亲的咆哮时连唾沫也没有,“为什麽没人来?”
“也许是还没找来,会来的。”
杨西的安抚只持续了一小会儿,此刻他们都是濒临绝境的人,哪怕明知是鸠也会去饮:“……我听说,在这种情况下被迫杀人不算犯罪,我看过这样的报道。”
第一章 冤家路窄(12)
杨西的眼神与男人不期而遇,两人都看见了对方眼中的敌意。只那麽一瞬间,他一个翻滚落入了身後的房间,而男人也掏出了藏起来的枪,却没有射击。男人全身抖如筛糠,讲话也不连贯:“你……你跳楼!跳楼!你跳下去我们就能得救了,我们一家都感谢你的大恩大德!你死了我们会为你立牌位!你跳吧,跳下去!跳啊!”
到最後,原先恳求的声音已经变得声竭力嘶。
“我不会跳的。”杨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表现得沈稳平和些,“无论我们谁死了,都会合了对方的意,你想这样吗?让无辜的人去死?”听见外面一片沈默,他知道这一家三口应该并非大恶之人,“我们只需要多等等,再耐心一些,总会有人发现我们的。”
“不会有人的!”男人尖叫起来,如同盘旋在尸体上的乌鸦,“不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我们一家离开前说过回老家了,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你才两天,我们已经五天了!人不喝水三天就会死!我求你,我女儿还小,你跳下去吧!跳下去我们就得救了,我们全家都感谢你的大恩!”
“我也有女儿,我不是来害你的,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同一方的。”杨西狠了狠心,举起手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男人立刻举起了枪,女人和孩子躲在男人身後,用惊恐的眼睛望著他,“不要开枪,你会永远无法摆脱罪恶感。不要听那人的,就算你杀了我,对方也不会放过你的。”
“别开枪……”
男人的手一直在颤抖,挣扎著,杨西知道。他了解这种感受,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然而这一切微妙的平衡都被打破了,小女儿经受不住这些天的折磨,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这呕吐声提醒了男人,他们处於多麽可怕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