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问柳跪道:“不敢……只是奴才实在找不到那位神医,君上御下极严,奴才只怕没命活着再替娘娘效劳。”
屋子里沈默了片刻,庄之蝶方才淡淡地道:“谢大人的面相我看福寿长得很,不必多虑。明儿我看什么时候有空,写这两个字赏你。”
谢问柳心中一松,一连给庄之蝶跪了好几个头,喜道:“娘娘是旷古第一圣妃,奴才的命活得长长的,好替娘娘多办几件事。”
庄之蝶轻笑了一声,道:“是吗?那就听我说个故事。”
谢问柳一愣,庄之蝶已经看着厅外随风而飞的腊梅花悠然开口:“从前有一个女孩子被自己的父母送去一个大户人家寄养,他们是巴望着那个女孩子将来能嫁进大户人家,挑上一位显贵的女婿……自古侯门深似海,那个女孩子其实住得很不快乐。没有如她父母期望,女孩子认识的第一个男孩子是那户人家家臣的儿子,他聪明绝顶,惊才绝艳,见过他的女子无人不倾倒。”
谢问柳隐隐约约听出她说的是谁,他想过庄之蝶必定与陆展亭有渊源,却没想到如此之深,他有一点不安,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听下去,可是庄之蝶接下来的话却吸引住了他的注意。
“有一阵子,女孩子甚至期望将来能嫁于他,做个平常妇人。可是她很快认识了第二个男孩子,这个男孩子是这户人家的宠儿,因此骄纵霸道,对人凶狠无礼。可是女孩子却发现自己越来越多去关心第二个男孩子。因为她发现他是如此寂寞,所有人都在巴结他,却没有一个人对他付出真心。别人寂寞痛苦了可以落寞,他再寂寞痛苦都要扮出一副洋洋得意、春风满面的样子。女孩子总是看着他因为冲动做出令自己痛苦的事,却不愿意承认他后悔了。”
“谢大人……”
谢问柳听得呆呆地,忽然庄之蝶叫自己,猛然醒来,道:“奴、奴才在。”
“人总是要爱上给自己痛苦的人,对么?”
谢问柳想了许久,才道:“奴才不知!”
庄之蝶微微一笑,道:“是啊,人有的时候自己做的事,回首起来都想不明白,何况让别人看……在那个女孩子的眼里,那个男孩子就像一个总是会误入荆棘的动物,看着他受伤,又一人舔伤口。于是她就想去拨开荆棘,不要给男孩子受伤的机会。可是她却发现,最后自己也是伤痕累累。而那个男孩子想要的却是那份惊才绝艳、绝顶聪明。可那个女孩子是如此平凡,如此卑微……她后来觉得自己越来越累,她不怕去拨荆棘,不怕被刺伤,却怕他匆匆而去,留下没有一点怜惜的背影。”
她看了呆若木鸡的谢问柳,微笑道:“也许那个女孩子很早的时候就应要知道,爱上一个荆棘里的男子,她是否能承受不断的伤口。”
她见谢问柳半天没吭声,便笑道:“谢大人莫非今天不用当值么?”
谢问柳慌乱的跪安,扶正自己的帽子匆匆离开皇后寝宫,他的背后是庄之蝶深深的吸气,又长长的叹气。
谢问柳还没到亦裕的书房,就看到有两个侍卫奔来,道:“谢大人,君上震怒!他、他让我们立刻押你去见他!”
他虽然知道亦裕必定气急,但没想到他是如此盛怒,亦裕原本清澈的眸子变得血红,咬牙切齿地道:“谢问柳,是你让侍卫们全数收队的?”
谢问柳咽了一下唾沫,小声道:“是!”
“是谁给你的权力?”
“当然是君、君上……”他答得更小声了。
“什么?”亦裕气急。
“君上让我统管兰都城内的军士,我才能让他们回来。”谢问柳脑袋嗡嗡的,自己也不晓得说什么好,他这话一出口,跪在另一边的葛儿察都替他冒了一身的冷汗。
亦裕气急反笑,道:“你是在说我识人不明,用错了你?”
“不,不,不!”谢问柳慌忙摇手,道:“我的意思是,天山山谷四千士兵已经搜了快十天,每一寸都踏遍了,那陆展亭已经绝没可能躲在哪里。如果再继续搜下去,纯属浪费兵力,所以我才当机立断做出正确的判断,将兵撤回。”
上书房一阵冷清,隔了一会儿才听到亦裕冷冷地问:“谢问柳,你是在夸自己英明果断,是不是?”
“臣、臣果断英明,就是君上英明……”谢问柳越说声音越小。
“好,我既然是一个英明的君上,自然判决也是英明的。”亦裕喊道:“来人哪,将谢问柳拖下去,打四十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