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妈对你好些了吗?”

“嗯。”乐时回答,两个相同的杯子并列地放在桌上,“我不该和他们吵架的。我知道他们爱我。”

静了好一阵,乐时才接着说:

“舍不得丢掉的书,一模一样的陈设,好吃得不得了的菜,用了好几年还是一样的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乐时轻声,向后靠在于斐的怀里,“尽管之前很纠结,也因此难过,但是真正再接触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原谅他们。明明知道我的事,”他顿了一下,握住了于斐的手,“我们的事。”

“我有一天,会不会再和他们争吵,再离开这个地方。我不知道。可我明白,自己是爱他们的。”

于斐静了一会儿,手掌轻轻揉着乐时的肚子,一阵一阵的酸热泛上来,激得乐时发出舒服的轻哼。

乐时端起杯子,抿嘴喝了一口,于斐凑在他的耳边说:“不会吵架。慢慢来。我决定了,等比赛结束之后,就带你去见我爸妈。一切事情都有慢慢接触和消化的时间,我不会怕,你也不要怕。”

乐时没有正面回应这句话,只说:“你去洗脸刷牙。半个小时之后监督过来接我们,要回去了。”

于斐没动,说:“还有半小时,让我再抱会儿。”

“唔。”乐时应声,于斐的手伸进他的衣服里,撩起小小一半,温暖粗糙的掌心贴着肚腹上的肌肉捏,那地方光滑平坦,温暖得像烧着捧炭,两个人贴在一起,没有半点黏黏糊糊,倒是自然而然。

乐时眯着眼睛直犯盹,心里反复回响着于斐的话,末了低声说:“比赛还没有结束,还有很多烦恼。可我还是想进入出道位,告诉他们……用自己的能力,也能做到那样的,近似于奇迹的事情。”

“虽然说着追梦之类的话,但消磨着这样的时光,父母却在老去,我对此觉得自责。”乐时搁下杯子,“我爸爸一直很忙,很多时间都在外出差,妈妈身体不好,当着高中老师,每一年都为学生、家长还有升学率操心。昨天吃饭的时候,我才第一次想到,我不在的时候,他们都吃些什么、做些什么呢?爸不在的时候,妈她一个人——她说她很久没有做过好吃的菜了,她说我瘦了,但她自己也——”

于斐的手臂收紧了,听见乐时沉闷的声音:“我真是太不温柔了。和父母,和你,都是这样。”

于斐再也忍不住,把乐时从怀里扳过来,握着他的肩膀看着他,紧紧地拥抱他,力气大得乐时气息不稳,轻轻咳嗽,但他并不挣扎,任于斐抱着他,自顾自地说:“我也很矛盾,不知道该怎么做。要继续下去吗?我做不好,我不争气。我怕无论是表演还是生活,最后都失败。”

“我想我的二十岁就这样永远地过下去。时间停住脚,一切都变好。我爱你,也爱爸爸和妈妈,还有我的队友,我的老师,我的粉丝。”乐时自我解嘲地笑了一声,“我好蠢。我不该说这些话的。”

于斐不禁睁大眼睛,听着乐时一句一句地说着内心深处的话,他该怎么安慰乐时,一筹莫展,轻轻地否认他的话:“你没有做不好,也没有不争气。我也爱你。以后还会有更多人爱你。”

他突然才意识到,原来乐时也这样怕,但他除了拍着乐时的后背安慰地说不要紧,无法给他确实的东西,实在太无力了——太无力了。

他们也不是全知全能的人,像他做出每个决定的时候,都不知道前方究竟面对着什么,他无法给出一个确定的承诺,这样的无力感从登台伊始就一直伴随着他,无论是向观众许诺一个出道席,还是如今的展望未来,一个人的力量太弱小,自全其身地冷暖相呵,就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

乐时轻轻地推了推他,声音又恢复了静冷的镇定,“我明白——我都明白的。”于斐松了手,乐时把豆浆递给他,弯弯嘴角,“没关系了、没事了。”他在餐桌前坐下,桌上摆着昨晚剩余的饺子,乐时不言不语地吃着。

半晌,乐时塌下肩膀,发出低小的轻叹。

“乐乐。”于斐站在水槽边,双手捧着水杯,温热的触感包覆在他的手掌上。

“别气馁。一切要等淘汰之后才有定数,现在所有人都在观望,等待nbs做最后的决定。我们把能做的都做了,就像尽力完成舞台一样,不要怕。”

“不要怕。”

吃过早饭,于斐扒拉着乐时的衣柜,亲力亲为地给他挑衣服穿,pd在一旁通知日程,摄像看着乐时试图往外掏一顶黄色的春游帽,又被于斐强硬地按回去,不禁凑过去拍了一遍乐时的收藏。

于斐把乐时伸向另一顶橘红色绒线帽的手拍掉,冷酷无情:“你今天一顶帽子都别想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