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可以了,可以走了。
有一个声音在他的心里响起来,温和地告诉他,走过去,打开门,踩过门槛离开,你就能真的休息了。
阚君桓垂下眼,依稀地笑了。他不再留恋背后的少年风景,一步接一步,走向那扇洁白的大门。
世界的风光如此绚烂美丽,生命的信仰如此坚定不屈。可都与他无关。
阚君桓就是觉得累了、困了,好像他写了太久的歌,熬了太长的夜,需要闭上眼休息。
世界不会因为他的沉寂而失去光彩,仍然风景如初,仍然明快动人。而那些鲜活而夺目的人,一定也会永远地带着笑容走下去,很快就会忘记他的存在。
想到这个地方,他轻声叹了口气,如释重负地合上了眼睛,在长梦的景色里打开了那扇门。
在女人即将抱着紫色的桔梗花束离开的时候,唐之阳转过身,猛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因为心里的惊恐和惶惑,他的力气有些过分大,那女孩嗳呀地痛叫出声,与他四目相对一瞬,眼睛紧张地移开了,连抱花的手臂都在瑟瑟发抖。
唐之阳倒是因为她的惊叫,触电一般地收回了手,却不动声色地挡在了门前。
那女人错愕地睁大了眼,似乎认出了他的脸,唐之阳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起伏,眼神却骤然地冷得阴沉。
于斐在一旁看着,骤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箭步向前,那姑娘认出了鸭舌帽帽檐下的于斐,更为惊恐地向后踉跄一步,于斐倒也不再步步紧逼,甚至向后退了一步,站在唐之阳身边。
“这位——工作人员。”于斐上下将她端详一番,嗓音带着某种推敲的危险意思,“请问证件能让我看一看吗?”他咧嘴一笑,一口晃眼白牙,那开朗简直能够将人烫伤,“hp的姐姐我认识得也不少,感觉您有一点面生,也不像是能直接敲开前辈的门的人——不然我打个电话,问一下前辈的经纪人?”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女孩怀里的花朵颤抖得厉害,她求助似地回头,望向花店的老板,却只看见乐时一双冷冷注视她的眸子,她连连后退,仿佛受到了看不见的恶灵的逼迫。
女人视线闪躲,这几人的视线将她逼到了绝境,她的后背狠狠撞在了花架上,一只色彩绚丽的花篮落在了地上,大朵的绚丽的波斯菊散落在地。
乐时简短地对花店老板说了几句话,老板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乐时的声音淡冷,毋庸置疑的肯定句:“你是私生。”
女人连连摇头,否认道:“你们说什么,我听不懂。”
唐之阳眉头紧皱,忽然扬声问:“你怎么知道他把花留在店里没有取?从什么地方知道的?”最后一个问句,他的声调拔得有些高,却掩抑不住话尾的剧烈颤抖——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于斐看着唐之阳,愕然地睁大了眼睛。
女人双手发抖,一口白牙狠狠一咬,她将怀里的那一束蓝色花朵高举过头顶,在所有人惊讶的注目下,她将那束花掷到地上,浑身发抖,仿佛一个发条失控的人偶,她的声音尖厉起来:“想离哥哥更近,想知道他的一切,这有什么错?听到他在房间里说要取花,我满心满意帮忙,有什么错?我已经这么久、这么久没有见过他了!他一个人,一定很寂寞吧……”
唐之阳的双手攥紧了,乐时走过来,挡在他的面前,冷声:“疯了。”
女人的声音越发歇斯底里,眼泪从她的目眶里涌出来,颇有点儿自暴自弃的疯相,她的双脚在紫色的花朵上疯狂踩踏,黄绿色的植物汁液溅了满地。
唐之阳心中的惊悸和不安,在这个时候达到了顶峰。乐时表现得冷静些,他看着唐之阳前所未有的恐慌眼神,担忧道:“我留下来给警察打个电话,你们先上去?”
于斐摇摇头,说:“我来吧,顺便给前辈的经纪人也知会一声,私生都要进到人的家里了,监听的功夫都用上了,也不知道我的前公司到底把艺人当作了什么。”
乐时点头,牵住了唐之阳的手腕,简短说:“走吧。”
这趟电梯等得格外久,唐之阳时不时活动双腿,封闭针的效果还没过,他除了肌肉酸痛无力的感觉,正常活动没有太大影响,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平白无故地觉得难受,仿佛有一根不大不小的刺扎在喉头,乐时看他实在是魂不守舍,在上升的电梯里轻声地安抚:“哥,没事的。”
“他……”唐之阳发现自己简直变了一个人,竭力稳定住反常的语调,他垂下眼睛,看着电梯底部晃动的影子,唐之阳慢慢说:“君桓。他虽然一直在镜头前做出开朗温和的样子,但他其实是胆小的人,他很害怕镜头。”唐之阳笑了一声,“不喜欢被窥探,不喜欢抛头露面,有段时间他对我说,一想到明天就要登上舞台,就希望明天永远不要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