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时言简意赅:“舞台没表现好,身为队长被网友甩锅,回来的时候好像还和队友吵过,满身都是泥。”乐时指了指洗漱台上泡着的一盆脏衣服,“一肚子委屈,说着说着就哭了,他哭,万幸也哭。”

于斐一时觉得又难过又好笑,一面走到近前,对唐之阳打了个招呼,一走近,听得见任风风一串一串地向外蹦粤语,“我最近总系睡唔着”“都系我平时唔努力,都系我唔岩”“真系忍唔到啦”之类,尾音软软绵绵的,偶尔一嗝。

几位和他不是一个方言地区的舍友连猜带蒙,只有万幸心领神会,搂着任风风嗷嗷叫,又说“你没有错”又说“我会陪你一起出道”。

“都发泄出来或许就好了。”于斐长叹一声,任风风泪眼婆娑地抬了抬眼睛,带着哭腔跟于斐说了句“雷猴”,于斐学着他的话认真回了一句“雷猴大家才会猴”,字正腔圆的。

任风风一顿,抬头望了于斐一眼,于斐回视着他,又中气十足地重复了一次,主唱优势,声音洪亮,响彻室内。

任风风的嘴角抖了一抖,脸皱了皱,噗嗤地一声突然笑了,他使劲吸了吸鼻子,于斐于是捏住自己的嘴角,上拉成一个微笑的鬼脸,又十分幼稚地吐了吐舌头,这下万幸也笑了。

于斐挤眉弄眼地看向乐时,乐时皱着眉毛向后蹭了下,转眼看见俩三岁儿童含泪的炯然的眼睛,于是勉为其难地照本宣科,手指点着两腮,在脸上比划一个笑脸,一面模模糊糊拉长声音说:“不——要——哭——了。”

乐时觉得耳朵有点热,他很快收敛自己的搞怪表情,祸水东引地看向唐之阳。

唐之阳在一旁举着手机录得嘴角上扬,此刻颇不好意思地一愣,把手机的摄像头改成前置,说:“好。只要我们宿舍的两位活宝能开开心心的,我做什么都行。”

眼泪也是盛夏的大雨,总有人撑起伞,看来时的天地变色,去时的天晴如洗。

任风风终于能够好好组织普通话,开口第一句话问的是:“我要是排名下降了,你们会不会讨厌我啊?”

万幸从他的身边飞扑过去,像抱住一只泰迪熊玩偶,任风风惨叫着仰面被扑倒在床上,万幸拿他的衣服擦眼泪,一边恨铁不成钢地大叫:“我怎么会因为这个讨厌你啊!你是第几名,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有什么冲突!到底在说什么蠢话!”

任风风委屈巴巴:“我心里明白,可我的实力其实一点都不好,从一开始就被他们说是‘最难以接受的’a班学员,哥哥们也很不服气,我们组的组员也说‘是我的错’。我好没用——好像做什么都会搞砸。”他的脸一皱,好像又要掉眼泪,没想到脸颊一下子被万幸恶狠狠地揪住乱揉,疼得他啊呜乱叫,“别弄了!好痛好痛——我知道我错了,呜呜呜!”

万幸冷哼一声,从他的身上爬下来,盘着腿坐在任风风的身边,看见于斐和唐之阳在偷笑,他圆眼一瞪,两腮气鼓鼓的,指责对面的三位吃瓜群众:“你们笑什么笑!人搁这哭得眼睛都肿了,还笑!”

乐时面带微笑,淡淡指出:“你的眼睛也肿了。”

万幸气哼哼:“都是因为这个人,一点也不自信,一回来就哭,吓死人了,啊,真是。”

任风风的脸都要被揉歪了,嘟嘟嚷嚷:“这么久了,好不容易走到现在,我是真的,真的很怕大家讨厌我。”

唐之阳摇摇头,“怎么会。”

乐时:“有问题及时解决就好。”

于斐擦着头发,心平气和:“别总看网上的垃圾话,真正关心你的人,即使觉得你有不妥之处,也会客观地和你交流的。”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露出了苦笑,“毕竟螃蟹长大,也要蜕一层壳。不会有人永远为我庇护一切,我也不会永远躲在屋檐底下。对抗风雨的办法或许不是躲避,而是撑着足够强大的伞去面对吧。”

“灰头土脸啊,浑身湿透啊,甚至名声扫地啊,我以前好像想都没有想过,以为从今天到明天的天气,都是一片晴朗的。”于斐注视着任风风通红的眼睛,又说:“不过你放心,我们的壳会越来越坚硬,总有一天会不害怕风浪,不过过程比较疼,也算是必经之路?”

任风风点头捣蒜,抱着膝盖坐得乖巧,像听讲的学生。

唐之阳微笑着接过话:“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误解你,讨厌你,但我们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心里也很希望要做好,在我的眼里,你还是那个充满活力的任风风,天不怕地不怕,摔倒了就要站起来。”唐之阳一顿,眼中烁烁有光,“‘努力去热爱的人最讨人喜欢’,我不讨厌你,反而还挺喜欢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