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乔。”
江河忽然说,声音温柔,但尾调有些颤抖,似乎掩抑着某种激动。江河攥住了手心,面颊的肌肉动了动,嘴唇微微一抖,他似乎是想笑的,可表情却终归宁静。江河轻轻说:
“你想回来的话,我和大家,随时欢迎。”
半晌无语,苏乔深深抽了口气,抬起眼盯着江河,不轻不重的玩笑脱口而出,还是熟悉的吐槽腔调:“说什么怪话,我违约金都交了,就让一笔巨款打了水漂?”
可乐时和于斐都看得非常清楚,苏乔眼里分明有泪。
周望屿若有若无的哼歌声响起来,是《雪国》的最后一句。
“我的理想国站在我的面前,却不发一言。”
聚餐结束之后,练习生们三三两两地回到集训地,那段不远不近的马路上响起笑声和歌声,乐时和于斐走得很慢,一不留心就远远地与热闹拉开距离,在路灯昏黄的光底下他们没有牵手,只是偶尔地闲聊,最近爱听的歌,新学会的舞,喜欢的篮球队常规赛的成绩,关注的电竞游戏的版本变动,偶尔地也会因为见解不同吵起声,但都懒洋洋地你来我去,没了针尖麦芒的力气,谁也不把谁的话当真。
于斐疲于跟他斗嘴,最终无可奈何:“怎么你喜欢的那个队永远和我的是对手?”
乐时打了个呵欠,以手背揉了揉眼睛,温温吞吞回答:“相爱相杀。”
于斐不再说话,被这句话顿住的还有一声心跳。
他忍不住移过视线去看乐时,昏沉不定的灯光是极佳的氛围制造者,总显得冷峻淡漠的那一张脸,在温柔的灯下浸染了模糊的明暗,于是越发显得轮廓柔和,迎光的半张脸,起一层朦胧的雾气一般,像七八十年代的港影片段,从额心的细碎绒发,到鼻梁、嘴唇、下颏的弧度,都发着光,都老旧而漫漶,不甚真实。
于斐的心底涌上一种古怪的感觉,心好像早就没了搏动的声音,他咽了咽口水,才发觉嗓子滚烫,像烧干了的一壶水,他才发觉这股燥热在四肢百骸逃窜,也许是那一句“相爱相杀”中藏着的、了不得的某个字眼,也许是一天的情感动荡,他哑声呼唤他:“乐乐。”
“嗯?”
乐时转眼看他,四目相对的那个瞬间,于斐彻底意识到了,他其实早就沉迷,这双眼睛清澈浅亮,那片光像镜子一样薄薄的,但并不易碎,每次都能猝不及防地穿透他的心脏。于斐嘴唇一动,十分真挚地向他提出邀请:
“我想和你——”他顿了一下,知道自己脸红了,但他从来不害怕别扭的羞赧,他咬了咬干涸的嘴唇,嘴里有一丝血的味道。于斐重复地说:“……想和你接吻。”
专属他的直球总是不计后果地抛出去,他总是义无反顾地做一些事情。性格里有热血冲动的因子,几乎是本能驱使地教他爱与恨。他觉得乐时一定要拒绝,可对方总出乎他的意料,他的静冷克制总会让于斐忘记——乐时是那个敢于在全家的骂声,穿过泼天的雨帘,奔向他,奔向未来的人。
乐时没有表露出任何抗拒与惊讶,他只是平静回答:“不要在灯底下。”
这个吻的地点选得不太讲究,大概是因为彼此都急切难待地要消磨体内的热度。小小的走巷刺在某家餐馆的后背,有未消的烟火气,也有溽热的黑暗,尽管一探手就能触碰到一点暧昧的灯光。与前几次不同,这陌生而熟悉的亲吻也带着饮食男女的烟火气,黏黏腻腻、难舍难分的,喜悦和悲伤的感情都被淡化,专心致志里是滋生蔓延的炽热欲望。
乐时要仰着头,绷紧下颏到喉咙的曲线,唯一扯乱线条的动作是喉结的滚动,吞咽显得十分艰难狼狈。斥着一股力气的接吻,从干燥到湿润,谁也饶不过谁。舌尖纠缠地从一处顶到另一处,空气以极快的速度烧干、沸腾、爆裂。视域模糊,颈侧湿痒,乐时渐渐有点脱力,于斐松开固定他颈侧的手,攀住他的下颔,没有松懈和饶恕的想法,他把占有欲望和侵略意味迫进更深的程度。
于斐的另一只手隔着宽松的练习衫,紧紧地描摹腰线的形状,从脊骨的正心到腰椎的缝隙,很有潮湿的意思,他知道乐时在浑身发烫地出汗,因为亲吻,因为抚摸,乐时眼底的镜子被他呵住一蓬化不开的白气。坚硬地推在他胸口的,保持距离的那双手,慢慢地地放在他的腰间,指尖无意识地收紧,是无意识的迎合。
那吻太长太久,几乎到了让人失态的地步。后腰的手掀过乐时的衣服,按住他的脊骨时,于斐听见一声闷音,掌心的肌肉绷得更紧,皮肤湿滑炽热,他的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发汗,于斐只觉得自己在摸一尾温血的鱼,他尝到了咸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