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的屏幕一亮,是万幸和任风风在微信群里问他们,回来想吃点什么夜宵。

[小太阳eoji]:你们好好休息,睡觉吧。改天再请你们吃饭。

[double-d]:乐乐没事吧?

[小太阳eoji]:他睡了。在路上。

[锦鲤kg]:乐乐几天没睡好了……他之前在公司也老通宵的。我报告!他好像从来比赛开始就不怎么睡觉!他是守夜冠军吗!

[double-d]:要不我们偷跑去医院看看他吧!

唐之阳眉头一蹙,阻止了俩小孩的危险行为,并且许诺自己会把人健健康康、完完全全从医院里拎出来,这头转眼一看,是于斐望着他,视线相碰时,对方也没有笑,只是显得有些尴尬地,攥着双掌按了按,将背直了又直。

这个对视有些沉默,于斐低下头,点亮手机的屏幕,手指在九宫格按键上迅速地弹动几下,唐之阳的屏幕又亮了,他对于社交软件消息的热情程度表露出无奈的态度,于斐七弯八折地通过微博的私信,向他发:

[soar-y]:谢谢。

[唐之阳的小太阳]:都是朋友,应该的。

两人的手机画面同时一静,汽车在深夜空寂的马路上驰骋,经过红绿灯时惶急地刹停,乐时睡得并不安稳,因为颠簸晃动身体一歪,于斐也顾不了保持平衡,肩膀抵着前座的靠背,不轻不重地闷声撞了一下,将人半揽半搂地接在怀里。

乐时迷迷瞪瞪醒了的,扒拉着他的肩膀往出推了一下,缩回车座里,顺手捞过于斐膝盖上快落在地上的帽子,帽檐歪歪地向下一扯,遮住了脸上的表情。他轻轻咳嗽一阵,才对唐之阳遥遥地喊了一句:“哥。”

唐之阳摇摇头,声音十分柔和:“你休息吧,不说话了。”

那头渐渐也没了声音,如果不是极度疲惫,凭着乐时的个性,是不会在动荡不安的环境里有着沉稳的睡眠的,当然,行车里似乎有另一些令他安心的因素,唐之阳的心里揣摩出一个模模糊糊的结果来,却没有挑明的意思。

还未等他细想,他和于斐的手机屏幕同时一亮,于斐遮住了屏幕的光源,他却看着微博的消息推送沉默许久,接上蓝牙耳机,冰冷机械的提示音一响,黯淡的屏幕上显示出一个人的半身像。

和在香港时的打扮差不多,银丝边的方框眼镜,衬得眼睛里温润的光更添一层儒雅。他是有点儿文气的艺人,似乎一开口就是风趣幽默、得体从容的词句,t恤是纯黑色的,皮肤却很白,身后的墙壁也很白。他的家里总是空荡荡的一片,使得空间无尽地拉伸的洁白。

他像一抹孤寂的影子,坐在雪白的墙壁面前,向镜头微笑。

“大家好,我是阚君桓。”

他像平常一样,阅读弹幕上热情洋溢的招呼,和粉丝们聊着琐碎的话题,打歌期刚刚结束,hope官咖就放出了世界巡演的消息,粉丝们对此报以十足关注,不少人向他询问“具体什么时候开始巡演”“今年巡演有没有惊喜”等等问题。

阚君桓与镜头对视一眼,唐之阳的心跳一顿,镜片后的那双瞳仁,仍然温和动人,光彩熠熠,但那一闪而过的,却是他从来没见过的、某种陌生的决绝。他笑着整理一下衣摆,衣服干干净净的,如同深渊的黑色。

他说:“团里决定是七月中旬,从s市开始举行世巡。”

弹幕一片欢欣鼓舞,成片的加油辞席卷而过,唐之阳的旧手机有点卡顿,跳了电量不足百分之十的提示,显然是电池老化造成的痼疾。不知道为什么,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缓慢而沉重,一下接连一下地回响起来。

阚君桓低着眼睛,微笑地、带着纵容无奈的气度,看着那些欣喜幸福的小小字列,如同闲话家常一般,风轻云淡又提:“但向大家说一件十分遗憾的事情,我个人应该无法出席接下去的世巡演唱会了。”

那些流量无法消化的幸福话语还没有消耗殆尽,新一波的问号铺天盖地,面对大喜大悲的起伏,多数人不知所措,阚君桓隐藏了笑容,严肃的正色带着若隐若现的疲惫,是他镜片下阴影一样的黑青眼圈,与过于苍白黯淡的面色。

但他的解释仍旧和善,尽管脸上的神情显得陌生与虚浮,话语里仍带着极力压抑情绪的温柔:“今年开年至今,我的状态一直不太好。包括身体与心理各方面,似乎陷入了某种对外界各种反馈都不敏感的情感盲区里,并且有一种日益沉沦,无法治愈的感觉。当我发现药物已经不能控制,每天都处在崩溃的边缘的时候,医生告诉我,似乎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了。”

“作为hope的队长,我对团员,对关注我们团的粉丝,感到十分抱歉,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