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隽将手机一搁,放出一句咬牙切齿的狠话:“敢动我爱豆,敢动我哥,这帮乌鸡鲅鱼的黑粉,一帮孤儿小淘气,面对世界太好奇,听风就是雨,心里没比数,被耍得团团转还洋洋得意,等着我去他们坟前高歌一曲,彻夜蹦迪呢。”

白桃终于为她的真性情和愤怒的坦白忍俊不禁,回头看了她那张与一把少女活泼的清脆嗓音,完完全全不相符的冷丽面孔,白桃露出一个柔软可爱的娇憨笑容,说道:“姐妹,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候场室的混乱刚刚止歇,多数练习生疏散到了各自的准备室与化妆室去,乐时身边围着他的组员,万幸刚刚被任风风拽走,于斐有点局促不安、手足无措地站在他的身边,看着医生替他简单地处理伤口,戴上医用的单眼罩,满面忧色。

场地的医疗条件有限,但排练近在眼前,乐时是说什么都不愿意提前离场的,组员劝不动,医生长叹一口气,语气忧虑而严厉:“我还是建议你……排练之后到医院去缝针。这真不好拖延,你还发着烧呢。”

消毒时接触伤口的疼痛,使得乐时一直攥着于斐的手腕,直到伤口以碘伏清理完毕,他稍稍松快一口气,才发现于斐的手都被自己攥出一圈青紫来了,他下意识松手,手掌反被对方抓住了,那只手还简单绕白色的绷带,是上次黑粉的刀片划出的、没有愈合伤痕。

于斐很抱歉地笑笑,他的手竟然颤得很厉害,“抱歉……我得抓着点什么。”

唐之阳与江河附耳几句,队长带着其余的组员离开了,他们的节目次序靠前,实在没有时间耽搁,离开时有人偷偷地揉眼角,走出房间不久又折回来向乐时打气的,也没说太多的话,只是悄没声息地虚虚拥抱他,轻轻说一句“加油,哥”。

唐之阳从医生手里接过镇定的冰袋,轻轻按在乐时的额间,问道:“彩排你上吗?”

乐时毫不犹豫:“上。”

唐之阳也不含糊,乐时执意要去是意料之内,谁会愿意在最后当头放弃这样久以来的努力排演与带病坚持呢,只要熬过这两天的辛苦困难,一切至少都能够豁然开朗。他应一个“好”字,又说:“前半部分的双人舞我和江河来吧,你明天要是能上,再和我一起。你在这坐会儿,走台的时候我来喊你。”

“……嗯。”乐时知道能够上台就是队友接受的极限,虽然心底十分不甘,但也只好冷静下来,分出轻重缓急,他望一望仍然站在身边的于斐,仍旧显得笨拙无措,眼睛低垂着,却时时看着他的脸庞,接触到他的视线,立时就略见尴尬退缩地撇开,乐时感到有些好笑,从唐之阳手里接过冰袋,“哥,你也去吧。我没事。”

唐之阳点点头,视线在于斐处一顿,颇有点儿意味深长。

室内一片静寂,除却医生在隔间里清洗、操作器械的碰撞声,时隐时现的清脆药瓶相碰声,乐时轻轻按压着额头,冰凉的触感使他后知后觉感到某种迟钝的舒适,两人之间也有些莫名而钝感的气氛,带着冷淡的消毒碘伏的气味,渐渐上升、充盈。

乐时慢慢舒出一口气,半是叹息无奈、半是玩笑揶揄的语气:“看来我们这个月的运气都不是很好。”

于斐没有说话,视线却忽然有了焦点般,带着明亮的活气一闪,眼底仿佛压抑着许多涌动的、复杂的感情,乐时看他紧张得不知向哪处摆的手,将冰袋递给了他。生涩笨拙的力度,像是万分忧心将他弄疼了,他已经很久没能见到于斐如此踯躅犹豫、期期艾艾的神情了。

当初他退团时,是如此斩钉截铁,与他在创偶的节目里久别重逢,眼底的笑尚有仍在掌握的志得意满,歌声仍然深沉而饱满,可如今他眼里的光却显然地黯淡下去,某种东西在他的心中产生了变化。

先前的人生,对于于斐来说都太过顺利,以至于真正做出撞破南墙的决定时,他错估了头破血流的疼痛,更没有想到这样的决定会使自己陷入两难境地。但真正令于斐动摇的,正是今天的飞来横祸。

乐时仿佛看透他的想法,却没有出言点破,只是微微眯着眼睛,感受着那点儿小心翼翼的冰敷的感触,他说:“至少先把舞台完成。至少先撑过去。”

这一句平静而低柔的安慰,像说给于斐,又像是告诉自己,于斐面色一动,声音与动作一样轻:“有时候我想,我努力写歌唱歌,费尽心思、拼尽全力地准备舞台,是为了发出自己的声音,离开hp,也是为了向不平反抗,不想任由他们操纵,但……”

“一切好像都事与愿违。”

“所以?”乐时的目光一凛,话音随之一冷:“要后退吗?要放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