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桌的谢潮声走过来跟他们打招呼,及时拯救了几串即将烤焦的鸡翅。梁屿冷眼看着他跟学生聊天,熟练地翻转肉串,不时刷上橄榄油,他们的视线全程没有相接。
梁屿心灰意冷,低头咬了口油腻腻的肉串,他想把所有东西都塞进嘴里,填满一天下来未曾进食的胃。嘴里的烤串食之无味,眼前突然出现一碟烤得金黄焦嫩的鸡翅,谢潮声从桌子对面伸长手臂,把烤鸡翅递到他面前。
“吃这个,你手里那一串肉没熟。”谢潮声语气十分平常,除了瞥过来的眼神带着刻意的讨好。然而梁屿不领情,他把鸡翅推给身边起哄说谢潮声偏心的同学,没有再看他一眼。
这是他们半个月以来第一次交谈。前几次见面,都是梁屿深夜敲开谢潮声的门,他们见了面就红着眼,像一对仇人,扑进对方怀里啃咬嘴唇和撕扯衣服的动作就像是肉搏。不说话,只抱在一起疯狂地做爱。做着最亲密的事,却已经到无话可说的地步。
一个多月,他们谁都没能说服对方,谁都没有退让一步。
梁屿吃完手上的肉串,擦了擦嘴巴,借口说先回酒店休息。他没有回酒店,而是去了人流量较少的一处海滩。他学着旁边的旅客舒舒服服地躺下来,看着将暗未暗的天。
天色黑得很快,附近的游客逐渐散了。梁屿打了个盹儿,醒过来是因为手机铃声锲而不舍地响,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部显示来自他的老师。
梁屿按下接听,谢潮声火急火燎的声音传进耳膜。
“你在哪?你舍友说房卡没给你,酒店你也不在,大晚上你一个人跑哪去了?”
梁屿揉了揉困倦的双眼,看着周围的景色,良久才说出一句话:“这里有船,有块大石头,你过来找我吧,找不到我就不回去了。”
等谢潮声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他面前,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梁屿抱着膝盖,仰头看着眼前大口大口喘着气的谢潮声,缓缓抬起手臂,向他伸出右手:“你太慢了,换作别人早就走了,也只有我傻傻地等你。”
谢潮声笑了笑,说:“是啊,都怪我没用,所以落得今天这个地步我怪得了谁?”
他无视了梁屿伸出去的那只手,弯下腰,继续道:“你看你笨的,傻乎乎地等着我过来,给你离开我的机会还不愿走。”
梁屿眼眶蓄满了泪水,谢潮声最后再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大步往回走。
梁屿挣扎着站起来,起得太猛险些摔倒,他看着谢潮声走远的背影,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手指颤抖地按下通话键,梁屿紧紧攥着手机,带着哭腔吼了一句:“你回来,如果你现在不回来,我们就分手。”
谢潮声的身影稍微顿了顿,电话里没有任何回应。梁屿慌了,他怎么能忘记分手就是遂了谢潮声的意,谢潮声费尽心思不过是为了让彼此分开而已,梁屿总算明白谢潮声的意图,刹那间手脚冰凉。
“回来,我不要跟你分手……”梁屿低声呜咽,对着手机喃喃说道,夜色愈发浓重,他逐渐看不清谢潮声的背影。
夜晚的海跟白天相比变了个样,风声在耳边咆哮,掀起的巨浪拍打在礁石上,蔓延的海水漫过脚踝。大海终于撕下平静的伪装,露出内里的猖狂和暴戾。梁屿没有想过第一次看海会是这种情形。接近黑暗的深蓝,好像能把所有一切都吞没。
风沙入了眼,他使劲揉着眼睛,揉了好久才停止徒劳的动作。挪开手臂,他又看到了站在面前的谢潮声。
谢潮声说:“我不放心你一个人。”
梁屿问道:“不是因为不想跟我分手才回来的吗?”
谢潮声没有回答,他往前走了一步,对准梁屿通红的眼眶,轻轻地吹了吹气。
梁屿的眼睛红得更厉害,他发狠地捶打着谢潮声的胸膛,嘴里的呜咽破碎不堪。谢潮声站着任由他发泄,当海水再次浸过脚踝,他将梁屿打横抱起来,往里走了好几步。
梁屿被平放在一处干燥的沙地,谢潮声顺势蹲下,给他擦去脸颊的泪。
风声平息以后,梁屿说:“你明明就舍不得我。”
谢潮声承认:“我是舍不得你。”
梁屿忽然觉得累极了,不想再多说一句。他根本不擅长吵架冷战,也没有那么好的口才可以把爱人说动。他有的大概只是满腔汹涌的爱意,因为不知道如何表达,他往往只用最笨的那种方法——
梁屿搂住谢潮声的脖子,堵住他的嘴唇,舌尖煽情地在唇瓣上流连,企图勾起一场暴风雨。谢潮声避开他的吻,定定地看着他:“你确定要做?”
不是确定是否要在这里做,而是确定是否要做,梁屿立即听懂了谢潮声的意思,他为他们之间的默契感到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