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沈逸明的阻隔,连燕看到了沈平格的眼睛,沈平格揉了揉他的头发,声音很轻,说:“久等了啊,男朋友。”
沈平格没有坐在副驾驶,而是和连燕一起坐在后排,沈逸明看了眼后视镜,嘴巴动了动,却什么都没说,车子开动,去哪儿吃饭不是连燕的考虑范围,他用眼神偷偷看了看沈平格,紧张的脸颊发烫,好像是刚开始恋爱那般。
沈平格忽然用手语同他比划:他和你说什么了吗?
连燕愣了下,才回应他:没有,只是说一起来吃饭。
沈平格“唔”了声,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了,他们背着沈逸明,在背后用手语交流,这种感觉蛮奇妙的,连燕同他说自己的紧张,说怕他发挥不好,他如果会说话,估计像麻雀,叽叽喳喳个没完。奈何去的地方不远,最后结句只能潦草说一句:我好高兴见到哥哥。
沈逸明带他们来的这家是西餐店,订好了二楼的包厢,走上楼梯时,路过一楼负责弹钢琴伴奏的白裙女人,连燕心情很好,因而觉得一切都美好,他没有和沈平格牵手,碍着沈逸明仍在这儿。包间里是落地窗,能看到外面尚绿的银杏树,强势的占据视野。
点餐是沈逸明给点的,他了解他们的偏好,不过沈平格那一份稍显麻烦一点,不要洋葱,煎蛋要全熟等。
好久没在一起吃饭,点完餐,服务员走出门,难免尴尬起来,谁也没说话,沈逸明清了清嗓子,问连燕:“要喝点冰饮吗?”
连燕受宠若惊般摇头,藏在桌子底下的手纠结在一起。
又沉默了会儿,沈逸明说:“好像上次和你们出来吃饭是平格十七岁生日,得过去一年多了吧,我的错,整天忙来忙去,也不知道忙什么的,没机会和你们多聊聊。”
他偏头问:“高考成绩大概什么时候会出来?”
沈平格说:“二十多号。”
“那还早啊,”沈逸明自言自语般,“当时让你去国外读书,你也不去,我人都联系好了,你就去面试一下,过了托福,也没那么难。我是个老古董了,思想比较封闭,老是觉得,国外的教育比国内好很多,含金量也高,等过几年回来,我也能早点退休,把公司给你算了。”
“你不舍得吧,”恰逢上餐,沈平格起身帮服务员端,说,“自己拼了大半辈子的,要是毁在我手里,那多不值当。”
牛排还在滋滋作响,西蓝花摆在一边,意面和牛排上都浇了褐色的酱汁,银色的叉子和刀具放置两边,连燕并不太懂叉子和刀子怎么拿,是左叉右刀,还是右刀左叉。沈平格之前在家里给他做过几次牛排,不过他们不用刀叉,筷子夹着吃就好,嘴边吃的都是酱,活像原始人那般。
不过他至少看得见,偷看了眼沈逸明的拿法,模仿他也拿起刀叉,慢慢的吃,听着他们说话,心里好像有个天平,一边放着“原谅”,一边放着难以言明的“不安”,他不知道沈逸明这样是不是算接受了他们。
“要是你管不好公司,那就倒闭算了,反正钱还在,够下辈子过活了,是不是?”沈逸明在笑,连燕却觉得他的眼神在沉默,沈逸明把牛排切成块,潦草吃了块,低下头,说的很慢,“不过吧,我觉得当时为了你出国留学准备了那么多,要是浪费了不好,我就想着,既然你不去,那就把这个机会给小燕。我叫你们出来吃饭就说这个事儿,也不大,继续吃,看我做什么?”
连燕倏地抬起头,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睁大了眼睛,几乎是震惊的看着沈逸明,但沈逸明没有和他对视。他脑袋空白,没听清后面的话,只是看他嘴唇在动。
“美国的面试有些难过,我在犹豫是澳大利亚、加拿大还是英国,不过无论哪个,教育肯定都比我们这个小城市要好得多,”沈逸明继续说,语速加快了些,“如果时间快,这个月份就能去,小燕的英语成绩我也看过了——”
连燕心跳快了起来,几乎让他难以呼吸,拿着刀叉的手都在抖,磕在瓷盘上,发出滑稽的声响,他有些茫然想,沈逸明隔了那么久,同他交流,就为了不要他吗?
“我不同意。”
沈平格眼前的牛排一点都没动,连燕又迟钝的看向他,沈平格的黑色格子外套搭在椅背上,这让连燕发现他的头发并不是纯黑色,而是稍浅的颜色,这本该柔软些,可他的眼神是柔软的悖论,看向沈逸明。
“如果让连燕去国外,只是为了让我们分开,那大可不必,”沈平格一字一顿,语气决断而冷静,“他不会去。”
“我要求你们分手了吗?我只是为了给连燕更好一点的教育,既然你放弃了这个机会,凭什么不允许这个机会给别人?”沈逸明被他的态度激怒,声音高起来,刀具摔在桌面上,声音沉闷却又尖锐,“还是你觉得,离得远了点就会分手,那不如趁早分手,省得糟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