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你还活着,言下之意就算你怎么还不去死。要是还健康着的卓振宁听到这种大不敬的讽刺话,就算没有当场一耳刮子下去也该勒令滚回去反省,然而他现在四肢水肿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更别提抖狠打人了。
“我……我做了移植手术。”卓振宁表情僵硬地冲着江愁笑了下,慈爱的效果没出来多少,反而因为人瘦得脱相平添几分惊悚,“外头的肾源,花了一大笔钱从家属那买来的。”
大概是天无绝人之路,卓振宁被他拒绝的隔天就等来个车祸遇难者的肾源。
配型结果是h三个点,一般四个点医生才答应做手术,但卓振宁等不了这么久,肾炎转肾衰,做了几年透析和保肾治疗,依赖性加各种心脑血管并发症,以现有医学条件来看确实该到极限了。
他的那颗坏肾像定时炸弹一样每天滴滴哒哒地提醒他还剩下多少时日,在这种旁人不能想象的恐慌中他签了各种术前协议,横竖拼一把上了手术。
“手术刚做完那一个多月还不错……”
江愁没管他那不自然的脸色,自顾自地拖了把椅子到跟前坐下。
“我不是你的主治医师,你跟我说这些没用,你要跟我说什么就说吧,说完了我好回去,他还在外面等我,我不想让他等太久。”
他是谁他们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卓振宁跟被人按了静音键似的,半张着嘴巴望着他,最终默然地把脑袋扭到另一边,“我今天把你和唐……唐阿姨叫过来就是想商量一下,我的那些东西要怎么分给你们两个。”
“我不要。”江愁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非常平静地接了一句。
“你怎么能不要?!”卓振宁急得连声音都变调了,“爸爸就你一个孩子,还能害你吗?你来之前我就在想,车子你挑一辆去开,a市的房子你不住那边就卖了,再是钱和股票……”
江愁目光落在果篮里的橙子上。这果篮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送的,他粗略看了下,里面起码三分之二都是肾脏病人不能吃的品种。
“卓先生,你急着对我好仅仅是因为卓霜不是你的亲生儿子。”
卓振宁一口气卡在嗓子里,脸色铁青,老半天都没缓过劲。
那件事发生以后,他因为对唐琳有愧便答应她和她父母不会再有其他女人怀着孕找上门。谁知道唐琳居然不声不响地给他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掏心掏肺养大的卓霜不是他的亲儿子,这会他快死了还一点都不避讳,带着奸夫上门耀武扬威。
天可怜见,要不是还有个江素晴帮他生的江愁,他这辉煌又放纵过的一生竟然连个种都留不下,真是想想都让他感到可怕。
江愁很无所谓地摇了摇头,“卓先生,我又没跟你做过亲子鉴定,你怎么这么确定我是你的亲儿子?万一我也不是呢?”
“……做过的。”
“什么时候?”
江愁抬眼看他,卓振宁艰涩地说,“我买通你室友……拿了两根你的头发,找了两家机构做测试,结果都是999吻合,你确实是我的亲生儿子。”
“原来是这样啊。”江愁呵了一声,没有把失望表露得太过直白,“我是你的亲儿子,真不幸。”
他这绵里藏针的态度刺得卓振宁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听爸爸的跟他断了,把姓改回来,爸爸活不长了,等爸爸死了什么都是你的,我的钱肯定大部分都是留给你,唐琳那个女人最多那点零头,从今往后你不需要看他们母子的脸色,房子车子什么的你自己就能买得起……律师就在外面,你只要答应我,我立刻把他们叫进来现场立遗嘱做公证。”
江愁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有种居高临下的怜悯,“卓先生,你真的很幸运。”
原本沉浸在自己想象中的卓振宁活似被泼了盆冷水的秃毛鸡,木愣愣地望着他,看他不像是把自己这些“肺腑之言”听进去了的样子,登时有点急了。
“阿愁……”
约莫是坐够了,江愁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裤子上不存在的褶皱,“你现在是我们医院的病人,内部有规定,我不会对你说什么难听的话,毕竟我现在是升主治的紧要关头,不想没事找事吃个投诉,可是呢卓先生,我不是卓霜养的菟丝花,我有工作有社会地位,他唯一能掌控我的场合我猜你也不那么乐于听到,只能说都是我自愿的。”
卓振宁这种浪荡子怎么可能不懂他指的是什么场合,听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坦诚自己乐意在床上被那个野种操,他浑身的血液都冲到脑子里,眼前不住地发黑,“江愁!你要点……”
他怒吼到一半忽然想起外头还有不少人,为了面子硬生生终于打住,凶狠愤怒地瞪着江愁,“江愁,你听我的,跟他断了,不然外头的人都会骂你不要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