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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的时候,别的小孩叫他野种,叫他没娘养的东西,他哭着回去跟外公外婆说,外婆第一次发了那么大的脾气,带着他去那些同学家里讨说法。

说法是讨到了,但从那天开始就再没有人愿意接近他了,他们都悄悄地说,你外婆真吓人,跟你玩我会被找麻烦的。说不难受是假的,但想到外公外婆偷偷抹眼泪的样子,他就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他有外公外婆,不需要这些人跟他玩。

童年是他短暂一生中相对无忧无虑的一段,但他总要长大面对现实。十二三岁的时候,他无意中听到亲戚们私底下的聊天,他们讥讽又怜悯地说,如果没有他这个小拖油瓶的话,他妈妈也不至于找谢顺这么个离异带小孩的男人,外公外婆也不至于大半的退休金都用在他身上,自己省吃俭用,捡其他人的旧衣服穿,房子破得连他们都觉得磕碜。

为了抚养他,每个人都不容易,他们的人生都被他拖累得一塌糊涂,就这样他还不知足,总是想要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明明像他这样的小孩只要能活着就很好了。

“算了,我不该说这种话,你们会不高兴的。”

他捏起黄纸,从中间折一道,扔进面前的火堆里。

“说点好事吧,我交到朋友了,是我的同桌,不要担心,这次应该是真的了,吃过一次亏,我能分辨他们是不是好意。他帮我解决了一直欺负我的那家伙,还把我介绍给他的朋友……他们都没有嫌弃我,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很多时候我都觉得我和他们格格不入。”

想到卓霜那时常不按常理出牌的种种举动,他的嘴角不自觉上扬——虽然这个人做事随心所欲,但仔细回想起来,这个人从没做过会让他不高兴的事情。

他拨动了一下火堆,火焰猛地蹿起半人高,火光照亮了他的脸,也烤得他额头出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风突然调转了方向,把烟尘吹到了他站的位置,他咳了两声,挪了下脚,换到了另一边。

“他也叫卓霜,不过我想应该是同名,毕竟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而且你们说了,那个人比我大了快一岁,不可能现在才读高一。”

他一张张烧完手里黄纸,拍干净手上的纸屑,但没有急着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