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愣了一下,继而苦笑,“我早该知道,你会这么回答我。”

“我很抱歉。”夏成蹊歉然地说。

谢青抿着唇思考了片刻,似乎是下了决心才说,“恒林的父亲正在修改遗嘱,他手上的股份会分给我和恒林,但是我手上本来就有一定比例股份,恒林作为继任总裁肯定是要得到更大比例。考虑到我和恒林的关系,而他又年轻气盛,很可能会做出一些……有碍集团发展的决定,所以为了制衡,他父亲决定,把一部分股份分给你,份额很小,但是必要的时候,可以阻止局面恶化。”

夏成蹊愣在当场,心脏骤然下沉。

“恒林还不知道这件事。”谢青神情沉重地注视夏成蹊,“我也不确定,他知道以后会做何感想。他父亲的原意是,你和他有多年相处的情谊,和我有收养的恩情,又识大体明是非,所以这些股份不会被你拿来伤害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可是,我担心这会伤害你,伤害你和恒林之间的感情。你和我的联系千丝万缕,有了这一层牵绊,他还能不能全然相信你?”

夏成蹊沉默着,神色僵硬,久久没有说话,心绪混乱不宁,像是骤然间有阴影覆满了他和陆恒林此后的命运。

“我很抱歉,我必须首先要自保,所以,或许有一天,我会没办法成全你的爱情。”

“不……您不必对我……”夏成蹊机械地吐字,说得十分艰难。

谢青又沉思了片刻,忽而叹笑,“如果有一天你决定站在恒林那边,我也不会怪你。我也爱过,知道情不由己。当然,我的承诺还在,如果有一天你的爱情让你伤痛,我还是你的养母。”

“谢谢您。”夏成蹊惭愧,又震动。

谢青这么多年,经历太多,单纯的评断她这个人已经不可能,无论她在商场上多么精明多么杀伐决断,在爱情里又因为盲目和自己的私心做了什么,她如今的胸襟和眼界是时间和阅历赋予她的礼物。

她对自己,已经仁至义尽。

在暴风雨来临之前,渺小的人们除了祈祷,与爱人紧紧相依,已经没有别的办法。

夏成蹊知道命运已经合拢手心,收回了仁慈,他面前已经布满了荆棘,可是想到陆恒林,他就有了坚定的勇气。

他愿意蒙住双眼去背叛一切,原意替他承受任何苦难,原意赌上自己所有的前途,不管未来一切会如何,只要陆恒林此刻还需要他,他都会站在他身边,哪怕要因此而受到命运的惩罚,他都不会害怕。

夏成蹊先写了退学的申请书,接着整理了一下自己需要交接的工作,还有相关的手续流程,在给自己教授写道歉邮件的时候他已经筋疲力竭,满心的歉意和内疚让他喘不过气,只能保存了草稿先去休息。

他定了闹钟起来做晚饭,可是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暮色沉沉。他骤然从迷糊中惊醒过来,却听见身边有人说,“是我把闹钟关了,你需要休息。”

然后他温柔地摸了摸夏成蹊的脸,“怎么,还很困吗?从医院回来还有事没有好好休息?”

夏成蹊心头一沉,想到和谢青的见面就无比难受,在黑暗里勉强地笑,“没有,直接回来就睡了,大概睡过头了,就清醒不过来。”

陆恒林沉默着,就坐在他床边,卧室里没有开灯,所以他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觉得昏暗中他的轮廓都透着萧索和倾颓。

夏成蹊摸索着去握住他的手,看样子他坐了一会了,手心却还是冰凉。

陆恒林忽然倾身紧紧抱住他,犹如溺水的人抱住浮木一般,恨不得用尽全身的力气。

夏成蹊心痛地抱住他,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心中又是煎熬又是惶然,可是什么安慰都说不出口。

“主治医生今天跟我谈话了,说让我做好准备。”陆恒林的嗓音喑哑,每个字都苦涩不堪,“小蹊,如果爸爸走了,这个世界上我就只有你了。”

夏成蹊无声地把他抱的更紧一些,想要回应他这句话。

“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此刻脆弱的陆恒林像是幻觉一般,成年后的他一路都在以惊人的速度变得强大无比,所以他这样说的时候,让夏成蹊难受到无法呼吸。

“会啊,傻瓜。”夏成蹊摸摸他的后脑。

“其实这些天,我都觉得自己撑得住,每天去公司,然后去医院,处理公事,探望爸爸,跟医生沟通,然后听爸爸交待他不放心的事。我觉得自己已经像个成年人一样,可以扛住所有的压力和痛苦了,可是你出现在我面前那一刻,我就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住了,只想让你抱抱我。”

“嗯,我抱住你了。”夏成蹊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