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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云飞偏头翻了个白眼,不情不愿地站起来,撇着嘴开始念书。

中午回小院吃饭,没瞧见李chun明,周云飞就问方婶人去哪了。

方婶想了想说:“李姑爷说在王府井那有家做首饰的铺面,要去试工,好像是洋人开的,叫什么……卡什么……来着?”

“cartier。”陈晓墨说完,见付闻歌跟周云飞都盯着自己看,埋头嘟囔道:“早晨出门之前听他提了一句。”

周云飞掰下块馒头塞进嘴里,鼓起腮帮边嚼边说:“晓墨,我看这李chun明不错,还知道去洋人开的店面做事,明显是跟你找齐儿呢,要不你就从了得了。”

“吃东西别说话,留神叫馒头噎着哩。”

陈晓墨不耐地甩了一句。他是真愁,李chun明这眼珠子就跟粘在他身上一样,摘都摘不下去。他在屋里温功课,李chun明就蹲窗根儿底下抽旱烟,简直寸步不离。要不是他晚上去周云飞那屋睡觉,这李chun明八成得跟窗根儿底下蹲一宿。

周云飞打趣李chun明,说让他要不找根裤带把陈晓墨拴身上得了,省得抠着俩大眼珠子盯着。陈晓墨看李chun明当时那眼神,好像真是认真考虑了一番周云飞的建议似的。

现在除了陈晓墨,小院里的人都与李chun明相处甚欢。方婶不停地念叨李姑爷的好,夸他心灵手巧人还勤快。趁着陈晓墨上学的功夫,他把小院里那些零七碎八、缺胳膊少腿儿的物件全给拾掇了一遍。小到方婶刷锅用的饭帚,他都重新缠了遍铁丝上去,把接口打磨得溜光,用着一点儿不扎手。

何朗也被他“收买”,大赞李chun明是能工巧匠。见何朗装工具用的皮褡裢破了,李chun明大半夜顶着油灯的一豆huáng帮他补了块皮子上去。补上去的皮子边角抛得跟纸一样薄,根本看不出是个补丁,那手艺可北平城也找不出第二号。

周云飞是明显有胳膊肘往外拐的趋势,全因李chun明的脾气好得一塌糊涂。甭管他怎么挤兑李chun明,对方都一直憨厚地笑着,任由他拿自己寻开心。

付闻歌虽然没和李chun明有过多的接触,但看他老实憨厚,印象也还算不错。

不可否认,李chun明是个好人,但是人好不代表能一起过下去日子。早起上课之前,陈晓墨把人叫到房间里,坦诚地告知对方自己一定会还钱,请他不用看贼似的看着自己。

李chun明磨叽半天,涨红着脸挤出句话:“我不要钱,晓墨,我就稀罕你,想娶你过门哩。”

这份执着令陈晓墨万般无奈,可他不能为了自己的追求把全家人给坑了。要是敢悔婚,一大家子人都别指望跟老家有脸待下去。眼下只好盼李chun明在北平立不住脚,老家的人早点过来把他给弄回去。

刚吃饭完,付闻歌就看李chun明进院,满脸兴冲冲地跟陈晓墨报喜:“招上咧,晓墨,经理说试工三个月,一个月给我二十块钱薪水,美着哩。”

陈晓墨听了,真恨不得一头扎进装馒头的笸箩里,最好再盖上块布。付闻歌忧心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起身帮方婶收拾桌子。

“诶诶!闻歌,那报纸给我!”周云飞回手把馒头塞进嘴里,从付闻歌手中拽过垫桌面的报纸。结果他真教馒头给噎着了,使劲捶了好几下胸口也不管用,最后还是拿茶水才给顺了下去。

刚把嘴腾出来,他就指着报纸上的新闻说:“这不是那天咱们去听戏时的那个角儿嘛。”

付闻歌凑过去看了一眼,只见标题大而黑,醒目地告知读者京剧名伶金玉麟于昨日在上海被捕。旁边的新闻稿只有五行半的小字,说是他牵扯上了国宝走私案件。

“白瞎那么好的嗓子,要说这些个戏子啊,还真是应了那句‘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周云飞的评价里,jiāo织着惋惜和谴责。

且说白翰辰根本不是去大同,而是搭最早的一班火车奔了上海。跟家里说去大同,是怕他爸起疑心。老子要出气,儿子私下里拆台,教他知道了,怕不是连白翰辰也要挨一顿家法。

接站的是白翰辰拜托帮忙盯着金玉麟的友人,一见面对方便告诉他,金玉麟根本没被收监于沪,而是直接押送去了南京。又立刻安排车,带白翰辰转赴南京。

白翰辰在车上看过报纸了,和所有人得到的消息一样,金玉麟是因走私国宝而被捕。他不了解金玉麟的为人,不好直接下判断眼下的情况到底是父亲所为还是真有其事。若是白育昆指使人栽赃陷害,那便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教金玉麟身败名裂。

上了车,稍作寒暄,白翰辰急问:“龙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