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让我一眼就能在人群中看到你。
-还要让我感受感受你的浪漫。
光着膀子,盯着天花板,在愣神也在焦虑,关于浪漫,谈城上网搜了好几页的内容,预想了一番可行性,全给否了。
桌上的风扇吹着肚皮,谈城在潮湿的空气里“挺尸”到清晨,他洗了个澡,换好一身干净整洁的衣服,在屋子里踱了会儿步,抬头看向窗台上那盆饱满高艳的矢车菊,一咬牙,再跺脚,抱起瓷器花盆转身便往外跑。
一眼看到你的浪漫。谈城边跑边啧了一声,觉得自己真的是蠢透了。
进了机场,心中如念经般叨着话,别看我别看我。然而所经之处全是陌生人诧异的目光。谈城装作旁若无人的样子看了眼信息牌,宛忱的航班已于半小时前降落,于是放下手中的花盆,搁在脚边,双臂交叉置于胸前,心律如小鸡啄米,焦急的就快要站不住脚了。
自动门一开,谈城就看见了宛忱。
只是……行李呢?
宛忱压根不往等在出口处的密集人群中瞧一眼,行李放上安检机后撒开腿就朝外跑,后面跟着安保人员拉着他的行李箱,拎着他的黑色琴盒,追凶似的跟在他身后嚷嚷着话。
谈城叹了口气,捂了下脸,行吧,他们俩一个赛一个蠢。
要不是谈城及时向后撤了一步,以宛忱这猛冲过来的狠劲儿,非得当场向地面砸两个人形冰棍不可。两抹急促的心跳与呼吸重重冲撞在一起,实现了无数日夜合眼前的执着期盼,平凡岁梦中积攒的浓浓爱意在此时轰然倾泻。
未来,一定会更加幸福。
副驾驶上放着那盆矢车菊,出租车司机偶尔担心的瞥两眼,生怕一个猛刹车这花就由着惯性向前出溜着腰身,命丧当场了。但更吸引他的是后座那两个依偎在一起的男人,手牵着手,睡的异常安稳。
足足休息了三天三夜,宛忱睡醒时仍带着些许起床气,被谈城勉强用美食……还是皱着眉,美/色……嗯,这个可以,从杜鹃鸣啼的清晨到日光渐盛的正午,焦灼出一身热汗,一桌子的饭菜早已凉的彻底。
洗完澡,屋里太热,没舍得开空调。宛忱说他们还没有能赚钱的工作,要省着点开销。而后拿了根笔,在纸上装模作样的列了一二三项:“买辆车,开个咖啡店,办个工作室……”
谈城擦了擦手中还在往下滴水的盘子,朝饭厅扬声道:“不是说要省钱吗?怎么张口就是大手笔?”
“生活要有生活的样子,至于谋生,有能力的话,当然还是要遵从心意才好。”宛忱不假思索的回道,趿着拖鞋蹿到谈城背后,严实的贴着他的背扭了扭腰。
“哎,热着呢,刚洗完澡。”谈城笑着逗他。
宛忱同他一起晃了晃身子:“唔,那晚上再洗个鸳鸯浴吧。”
八月底的暑假末尾,谈城陪着宛忱回到音乐附中,办理入职手续。陆明启收拾好自己的办公桌,低下头,不舍的看了一眼坐了二十多年的椅子,本有些许感伤,有万分感慨,却知接替他的,是他这辈子最珍重,也是最让他自豪的学生。
“从没想过你会选择当老师。”陆明启摘掉老花镜,先是冲谈城微笑点头,继而拍了拍宛忱的肩膀,加重了些力道:“你父亲一定会赞成你的这个决定。”
在陆明启的印象里,这还是宛忱第一次主动拥抱他,费了好半天力气才压制住没让自己当场表演个老泪纵横。
算起来,今年的九月一日,是宛忱和谈城相遇的第六个年头。由于宛忱的固执,掰扯着留学期间四年的纪念日都没能好好过过一次,说什么也不肯在今天离开谈城半步。无法,只得陪着对方再次踏入曾经的校园,曾经的教室,曾经的音乐厅,以及那间拥有最多回忆的排练室——此时正铺散着热烈、高亢、充斥满腔激情与血气的琴音。
缓缓推开202教室的门,宛忱和谈城并肩立在门口,看见钢琴前坐着一个指尖夹烟,双眉紧锁,也不看向来人,自始至终只顾低头背谱,一心沉在自己世界里的黑发少年。
脑海中那对兄弟的身影逐渐在眼前重合,宛忱微笑着看向他,这将是他在音乐附中任教的第一位学生。
穿亭风徐徐吹过,音符风铃轻盈一声叮响,放在书桌上三个大厚本的封面,写着“宛忱的留学记录”七个漂亮的正楷字。
某天夜晚,宛忱将第三本记录的最后一页展平,在仅剩的空白处贴上一张悄悄偷拍下来的,谈城的睡颜照片。盯看许久,笑着,拿起一旁的黑笔,工整的在照片底部写下一句最为动情真挚的告白。
“你是我一生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