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诸如锡灰的发色、手腕处清晰可见的纹身、熬夜发青的脸色,都是不良少年的标配,看着虽然不大友善,但好像,也说不上有太多特别之处。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只能是那些蜿蜒在他左侧脖子上的……说不清是由什么造成的,疤痕。
不用说,所有人停滞的目光也都是因为这个。
——狰狞、刺眼、丑陋,或许很难有一个词,能准确形容那些疤痕烙印在妄言干净修长的脖颈上所带来的视觉冲击,有一部分甚至一路延伸到他左侧鬓边,更衬得他那充满戾气的眼神多了几分骇人。
要不是因为早知道他没有案底,大概,说他8岁就跟人对砍都有人信了。
所以周围的空气里,不免充满眼神交流和灵魂对话,除了三个选手收回了目光,其他一众工作人员都像在观察一个怪物,还带着本能的疑惑。
难道这位高分玩家不愿露面的原因,就是自卑于这些疤?
——窃窃私语悄然而起,只不过,当众人浮想联翩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此刻站在中心的“怪物”妄言本人,心里却只是对此见怪不怪而已。
现在是下午两点钟——大多数电竞选手开始一天集训的时间。妄言知道,自己本该坐在dp战队那狭小的训练室里,和队友吃外卖打排位。
但一段段从他脑海里闪过的现实却是,那场名为风华杯的比赛过后,他和他的那些队友并没有像预想中的那样等来鲜花和掌声,反而始料未及地被拉到了漫天嘲讽辱骂中,说是被人扒光了衣服、往身上刻下开挂两个字按头跪下接受践踏都不为过。
而那场比赛的主办方,则从头到尾都装死不表态——但退一万步说,这其实还算无人宣判,但他却不知为何已经罪名成立,辩无可辩。
更何况,觉醒战队那广受赞誉、温柔谦和的队长还在微博置顶了他开挂的事,等于公开给他定性,他一个向来嘴脏的喷子,又怎么配反驳这样的超人气选手。
所以最终,在那片密不透风、突然倾塌的围墙下,战队老板便像要给他赎罪般,终是卖掉了所有外设,拿那些钱遣散了本就没几个人的队伍,算是给出了一个交代,就像在请求那些拿着石子儿把他砸得头破血流的人停一停——至少,别把他砸死了。
何况,谁都知道,再继续运营这样一家半业余战队将毫无意义,所以,七八个30不到的年轻人便聚在一起,吃完了最后一顿火锅。
当晚的毛肚味道不错,大家有说有笑,走之前大多数人都告诉他不是他的错,他却抿紧嘴唇完全不知该如何作答,也再没等到他们任何人上那令人心灰意冷的游戏账号,更别提每天一起打排位了。
当时的一切发生得突然,好像只是一晃眼,狭小又温暖的训练室就什么也不剩,所有人都收拾好行李、买票离开上海,回了家乡。
唯独他不想回家,独自搬到了60块钱一天的旅馆先住下,还顺手给好几家外卖公司投递了应聘简历。
屏幕显示投递成功那一刻,他的嘴角甚至还有笑容:也对,送外卖说不定还更赚一点。
而后的那些天,他除了睡觉打游戏等待外卖公司给回馈,就是上微博和那些还在偶尔给他留言的觉醒战队粉丝互塞两句生zhi器,但没多久,却有人先于外卖公司给他发了短信,开场白便是:想不想报仇?
他寻思这哥们儿是搞传销的,刚要把号码贴到同性恋交友网站,又一条消息就跳了出来:想的话我们见一面,我是is战队绝地求生分部的经理。
“……我他妈还是你爷爷呢。”那时候他犯着嘀咕,完全没有想到,今天,自己真会答应这支豪门战队的试训邀请,站到这片不善的目光中。
只不过当那些人被迫过来和他点头寒暄的时候,他并没有像他们期待的那样怕生和自卑,反而故意把带疤的左脸侧过来凑近,挨个把他们吓了一遍。
他是得意的,面前每个人被震慑住的表情非但不能刺痛他,反而都是他的胜利果实。但门口那三个刚进来的家伙,却并没有对他表示足够的好奇,还挺主动地走了过来,其中最高的那个,甚至二话不说挡在了他和那些一直打量他的工作人员之间,令他有些错愕。
他本能地抬头看那人,对方却把头一低,眼睛全被刘海阴影淹没,没有丝毫要对视的意思,只是又挪近一点,生生用宽阔的肩膀把他的视线逼得只剩了两边死角,就像……不想让那些人再用奇怪的目光审视他。
他有点懵,正想说话,但身旁主教练却先招呼道:“你们仨打野迷路了啊?够慢的……来,认识一下,这是妄言,待会要试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