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是无色的,但是在阳光下,这水看起来多姿多彩。也许是因为那只玻璃杯上本就有凹凸不平的花纹,透明材料折she的环境光让无色的水丰富多彩,仿佛融化雪里夹着蜜。一股幻想之甜从花常乐gān涩的舌苔间溢出,消磨着熟睡后的闷涩,直到他洗漱完毕才徐徐退cháo。
岳无缘出门了,不知道上哪儿玩了。
花常乐还沉浸在昨日梦中,直到出门的那一刻,他才恍惚如隔世。今天天气真好,阳光撒出来了,街道上一片轻灵。他踩在台阶上,脚下的楼梯发出嘎吱的响声,像慈母的摇篮一样坦dàng又安心。真是,天不因人喜,人却为天晴。
他在转角的杂货店买了一只口香糖,撕开复古的包装纸,里面的银色锡箔折she零碎的辉光,熠熠生彩。他把废纸折了折,像小时候一样把银色的纸面折成了一颗银色的心。小时候他会折很多东西,有千纸鹤、青蛙、宝塔、小船……但是他最喜欢折心。就像现在他手上这颗银色的心。可惜他不能永远留着没有用的纸心,小时候他把这些小玩意儿放在包里,结果忘了拿出来——这种蠢事还不止发生过一次。最后废纸折的小东西被洗衣机搅成了更废的纸团,因为水的浸泡和滚筒的打击,它们变得又丑又硬。这就很可惜。花常乐嚼着口香糖,一边走一边折纸,折完后还是惯性地把它放进包里。
他走到另一个转角,注意到对面的商贩已经搬走了。原来那地方有个瘦骨嶙峋的老爷子在卖零食和玩具,现在,废弃构筑物里只有萧瑟的空语。他望着落叶尘埃,听着虫动鸟鸣,突然,一种奇妙的孤独感拥抱了他,那温柔的阳光撒在他的身上,如透镜一般聚焦了燥火,使他渴望燃烧。一定是因为无聊和好奇,他才走了过去,不过他刚走过去,就听见废弃构筑物的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不gān了,我从良了,我不卖那个药了……”
花常乐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这是个女人,年纪不大。但是后面一句话让他神经紧绷——
“你帮他们卖禁药这么久了,你以为你说想不gān就能不gān吗?”说这话的,无疑是岳无缘。
花常乐紧张起来,继续偷听。
“我也没有办法,一开始我就是被威胁的,我能有什么办法啊,如果我不帮他们gān事,我会被搞得生不如死……”那姑娘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声音都变成了哭腔,像是要哭得岔气。
这时候花常乐才想起来她是谁——莫乔,就是之前报警说岳无缘性骚扰的那个oga女性。花常乐更谨慎了,或者说,他的内心快要升起烈火,而表面必须压抑下去。冰火两重天突袭了他的神经,使他焦躁,濒临窒息。作为一个刑警,他下意识打开手机设备开始录音。他的职业习惯告诉他——这是一宗案子。
岳无缘说:“所以,我叫你给我药啊,反正你都必须gān这个事情……”
莫乔说:“我不,我不gān了!你不是警察的家属吗?你一定有办法让警察保我,对吧,我可以举报,我可以举报他们啊,只要你们答应,让我不gān那个事情了,让我离开这里,就好,就好……”
岳无缘安抚她:“姐姐啊,你冷静,我需要那个药,真的需要,你也知道我那啥障碍吧。”
莫乔还是难以平静,她说:“你是不是觉得上次我搞仙人跳你很不慡,还是说我头晕给你拿错药你很不慡,我道歉,我道歉。”
岳无缘说:“那个事情已经过去了。”
莫乔说:“那你帮帮我吧,哪怕……你来接手也好,我没有下家,要是我跑了,他们把我抓回去就拿去做‘原材料’了,救救我吧。”
岳无缘说:“他们为什么要对你动手啊?你不是很听话吗?”
莫乔说:“huáng衣狗又要杀人了,如果我不跑huáng衣狗就要来杀我了,他要来杀我了!”
岳无缘说:“那是啥?”
莫乔说:“如果我不跑,huáng衣狗就要来杀我,如果我跑了,上头的人又要抓我去做‘原材料’,我会死的,要么生不如死。你帮帮我,我可以给你药,你要多少都行,你接任吧,反正你是长期顾客。”
岳无缘说:“也可以,但是你不许去找警察,也不许告诉别人我和警察的关系,一个字都不能说。”
莫乔说:“一定,一定。我马上介绍你过去,到时候你就接我的工作,我去外地,避难,避难……”
花常乐听得胆战心惊,他不知道岳无缘还瞒着他多少事。如果那是其他人——其他任何人,都好——都好过岳无缘。花常乐握住还在录音的手机,咬牙切齿。也许他不该对岳无缘动心,但是事实就是,他已经动了心。现在他只能希望岳无缘回头是岸,别陷进去。这是个大案子。非法药物贩卖一直是个大问题,在此之前他们一直以为散贩流通性大,所以不好抓捕。现在看来事情没这么简单。从莫乔的话分析,这个非法行业背后有个犯罪团伙在当操盘手,这些散犯都是被控制的提线木偶,他们是有组织的,还发展下线,甚至可能是传销模式。刑警在明,罪犯在暗,花常乐的偶遇就像掀开了一块土,这块土下刚好是个蚂蚁窝,蚂蚁密密麻麻,看得他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