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在至今犹记一个画面,在他重病奶奶的一力撮合下,庄继生再婚。不久后院的墙要修,庄继生扛了一袋水泥回来,冯秀琴见他进门,很自然就上去搭了把手,两人将水泥运到后院,冯秀琴递了凉好的水给他,在他喝水的时候,还很体贴地替他拍了拍胳膊上沾的灰。
之后冯秀琴去做饭,庄继生握着喝空的水杯,久久站在院子里。
他没有说话,但站在不远处的庄在就是知道,他在想江兰。
他在想,这样的事,江兰如果还在,她绝对不会这样做,这样好的事啊,妻子心疼丈夫体贴丈夫,她绝不会做。
她会如何呢,大概会在他累到气喘如牛的时候,端着自己冲来喝的玫瑰蜂蜜水,裙角翩翩地路过后院,嫌弃地嗔他一眼,说看你这一身灰,待会儿洗干净了再进来,但庄继生听了就高兴,被她看一眼庄继生就高兴。
庄继生独自干完所有活,等进屋,她喝过的杯子一定随手放在桌上,他往杯子里头冲进凉白开,涮一涮,凉水里能尝到残余的极淡的蜂蜜甜味,然后他洗干净杯子,放在一边,等她下次再用,他也是高兴的。比傻站后院里高兴千百倍。
那幽微不可言的高兴,足够这个男人在醉酒后,工友打趣庄在以后要娶个什么老婆的时候,如何孝顺,如何能干,他要大着舌头,低声又郑重地在他的儿子耳边说,娶你喜欢的,只要你喜欢,怎样都好。
而如今,那种幽微不可言的高兴,他的儿子也已经体会到了。
如果不去喜欢你,我的人生不会如此负重,可即便如此,我也不愿意去过任何一种没有你的轻松日子。
听着他父母的事,云嘉问他:“你像你爸爸还是像你妈妈?”
“你说长相吗?”
云嘉点头,“嗯”了一声。
“可能更像我妈吧,但我现在不太记得她的样子了。”
云嘉问:“那性格呢?”
庄在低下视线,想了一会儿:“好像,谁也不像。”他一直惧怕成为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
出了小店,在人来人往的街头稍站了一会儿,云嘉转过头对庄在说:“你刚刚说了你爸妈的故事,待会儿,我也要讲一个故事给你听。”
“待会去哪儿?”
“去天水街,但要绕路,从海伦教堂那边走,那边有清港最大的一个福利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