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中已无褚景深熟悉的神采,眼神荒寂如一眼了无生机的枯泉。
在他四周,昏暗无光,是密密麻麻的、姿态各异的漆金佛像。上下左右,无一尊不直视着佛堂中央跪坐的太子,它们大多慈眉善目,模板一样悲天悯人的神态十分默契,专注而淡漠地凝视着太子,一刻也不松懈,一刻也不宽恕。
连褚景深都感到瘆人。
每一步,都被佛祖望着,每一处,都是佛祖不含私情的眉目。
年幼的褚晚龄对他眨眨眼,不远处亮起一盏青灯,褚景深悚然一惊,就在褚晚龄的身后,一尊怒目的佛,亮了半张阴惨惨的脸。
那年褚晚龄不过六岁,只身一人,在佛堂关了三个月余。
除了送饭的宫侍,他便日夜对着这些当时还无法理解背后意义的佛像。
对于一个区区六岁的孩童而言,神怪妖魔都无区别,慈善的佛,也未必不是狠毒的魔。
在那之后,褚晚龄一改从前舞刀弄枪的作风,除了必须的功课,就陪皇后抄写佛经,七岁后指派的太师顾长淮就此落脚,太傅却换了又换,每一个太傅离任时都垂头丧气,来到御前述职,“太子殿下果然是喜静的性子。”
喜静吗?
留任最久的许轻舟似乎不怎么静。
“父皇,”褚晚龄淡淡地开口,打断他未及出口的愧疚,“儿臣不怨。”
褚景深闭了闭眼:“先帝过世时,你问过朕一件事,当时朕也年轻,无法回答,今日可以给你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