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盏自以为还算幽默,但她说完那句许久,太子都难得地没有接话。
她正琢磨着是不是不够好笑,或者换个话题比较合适,却见褚晚龄垂眼,睫羽上悬露一般挂着一滴汗,须臾那片纤长的眼睫便不堪重负,热汗趁机沿着他的脸颊下行,清晰可见,倒似一道泪痕。
“太傅。”
“嗯?”
褚晚龄紧抿着唇,少年人清亮的嗓音被他压得十分低哑:“您很恨我吧。”
——他没有自称本宫,也没有谦称学生,许一盏却没注意,下意识愣了一瞬,反问:“为什么?”
“您这样辛苦地来到华都,我却而华都的谣言,您已知晓全部,我还试图蒙混过关您举起铜鼎的时候,应是真的怒极,不愿再与我有任何瓜葛了罢?”
许一盏怔愣半晌,心说这哪能呢,没有瓜葛我还上哪吃皇粮。
但褚晚龄话还未尽,他只是停顿片刻给许一盏梳理思绪,紧接着便说:“当时我不曾严肃道歉,多是因为害怕害怕折了体面;害怕认了此事,您更不理我;害怕那铜鼎当真落在我头上虽是罪有应得,但我终究是怕的。”
许一盏哑然,只得干巴巴地道:“换我也怕。”
她没言明怕的是哪一样,又或者褚晚龄说的这些她都怕。总之这会儿见到太子示弱,加上后续的补救措施,许一盏心里的愤慨早已消了大半,只是多少还有几分膈应罢了。
“太傅,”褚晚龄低着头,但他的马步依然扎得很稳,即使双腿微有打颤,他也全力以赴地坚持着,“我做错了事,对不起,请您责罚。”
许一盏望见他鼻尖细密的汗珠,颈间横流的热汗,颤抖不止的手脚,再想到昨晚岌岌可危的皇粮,只得悠悠一叹,道:“臣不怪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