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早看见红衣一闪,似乎是个年轻女子急急忙忙往院里去了,再仔细一看,原来的花圃不见了,变成了一片绿油油的菜地,叶淮一身短打扮,正在地垄跟前搭豆角架。
薛宣和这一惊,足有半晌不曾说话,跟着见叶淮停住手,拍了拍身上的灰,问道:“薛老有什么事?”
薛宣和瞧着他手上拿着的草绳,又看看他脚上半沾了尘土的丝履,神色便肃然起来:“老夫还以为老眼昏花看错了,原来竟真是王爷,外面刀兵将起,王爷居然躲在家中种菜学圃,岂不是舍本逐末?”
裴勉在边上听着,心说你这是来晚了不曾瞧见,前儿王爷在菜园子翻了一天地,昨儿是除虫拔草,今儿这搭豆角架,说起来还是最省事的活计了呢!
叶淮把书里的草绳往边上一丢,漫不经心说道:“薛老是说小皇帝要跟洞夷结亲的事?”
裴勉一见他这副模样,顿时吃了一颗定心丸,他既然已经知道而又不曾召人商议,看来形势也还没有那么糟糕。
“不错,”薛宣和道,“一旦洞夷与朝廷结盟,淮南又将腹背受敌。前次王爷吩咐将皇帝的动作报于太后,老夫已经安排妥当,太后接连急召,皇帝已于昨日提前返京,算着行程,赶得急的话也就是这几天就能回宫,王爷须得早做打算,若是被皇帝抢在前头,到时候淮南的形势怕就难了。”
“怕什么?”叶淮在树荫下的椅子上坐下,又指指边上的两把椅子示意他们坐,道,“经过去年一战,洞夷人可用之兵最多只有五万,不足为虑。至于我那皇帝侄儿,他乐意卖身给洞夷,我也犯不上拦他,且让他折腾去。”
卖身……裴勉的嘴角抽了抽,能把和亲说的如此清新别致的,除了自家这位王爷,再也找不出第二个。
而且,直接把这事说成了卖身,大约薛宣和后面那些劝他为大局着想的话,应该也说不出口了吧。
薛宣和果然被噎了一下,但还是不屈不挠地劝道:“从皇帝这次淮北的动静来看,当今志不在小,王爷又何必让他去捡这个现成便宜?况且联姻之事于淮南有利,先王也曾联姻,一时权宜之计罢了,何至于就说到卖身?”
“洞夷也不是傻子,有镇南王府在中间隔着,他还能得一两口喘息的时间,若是镇南王府没了,以他的五万兵对付朝廷,灭族是迟早的事。”叶淮笑了下,眸中划过一丝戾气,“再说他想联姻,也得从淮南地界上过,能不能把人活着送出去,那就得看我的意思了。”
裴勉到这时候,一颗心已经完全放下了。别的不说,要想把洞夷女全须全尾地送过淮水,只怕比登天还难,那皇帝这门亲事,也就是想想罢了。
薛宣和叹道:“王爷虽然考虑周详,但事情总有变数,依老臣愚见,既然有省力省事的法子,王爷又何必冒险?”
“我不像我那皇帝侄儿能屈能伸,我这人,一向只能伸,不喜欢屈。”叶淮站起身来,“薛老回去吧,此事我自有主张。”
他不等薛宣和再说,快步向院中走去,忽地跨过了月洞门。
文晚晚正在门后,猝不及防便没躲开,叶淮看着她,轻轻一笑:“听够了吗?”
第66章 醋坛子
“是那个文氏吧?”薛宣和瞄着月洞门外红衣的一角, 低声向裴勉问道。
裴勉并不敢细看,只道:“卑职没看清楚,不好乱说。”
“王爷这是转了性子了,”薛宣和知道他是不肯说, 微哂一下, 道, “从前别说女人, 便是他身边的万安,议事的时候也不得靠近,如今那女人在外头偷听,王爷明明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
裴勉心道, 你这就是少见多怪了, 别说这种马上就会传扬开来的事情了,就连中毒那种隐秘事,王爷也没藏着掖着, 一个字都不曾瞒过她。
“走吧。”薛宣和迈步向外走去, “但愿王爷心里有分寸, 别弄到镇南王府里头天晚上吃什么, 第二天连宫里都知道的地步。”
裴勉不觉向月洞门那边也看了一眼,正听见叶淮叫他:“裴勉,让你祖父明天进府一趟, 我有话要问他。”
看来,是要细问中毒的情况了。裴勉答应着,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月洞门里。
叶淮握着文晚晚的手,笑容里带着几分审视:“你什么时候,居然学会偷听了?”
说是偷听, 其实却是他故意想要她听,所以才一张口第一句话,就提起叶允让要娶洞夷女的事。她果然留下了,亲耳听见那个没用的小皇帝要用联姻这种无能的法子来对付宿敌,叶淮心想,□□如她,对这种没用的男人,又怎么会再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