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前一步,咳了一声清清嗓子,嚓一声拔出了刀:“奉县老爷的命令,核查流民, 你的户籍路引呢?交出来!”

叶淮依旧坐着没说话,神色冷淡。

他身量高,而且檐下又有台阶,比院子里的地坪高出几指,偏偏刘柱子又是个矮壮的身材,因此虽然站着,竟比他坐着还要矮上几分,气势一下子就被压了下去。

刘柱子很快发现了这一点,连忙抬头努嘴,握着刀柄紧走几步来到台阶上,看看两个人的高度差不多了,这才挺胸突肚,对着叶淮粗声粗气地说道:“说你呢!哪里来的野人,公差问话,竟敢不答?再撒野,老子打一顿把你关到大牢里去!”

这核查流民的任务,原是昨天淮浦县令交代下来,要求这几天办妥的,不过头一个跑到文晚晚这里,专门要查问叶淮,却是李青的意思。

头一次碰面时,李青被叶淮瞥了一眼,当时就觉得心惊肉跳,很疑惑这人是什么路数,再加上后面他又动了娶文晚晚的心,越发觉得应该好好查清楚这个一直纠缠文晚晚的无赖到底是什么身份,也好对症下药,因此几天之前,李青便私下里吩咐手底下几个亲信,暗自调查叶淮的来历。

不过查来查去,却是什么也没查出来,淮浦各处都找不到南舟这个人的记录,而淮南那边,也没有姓南的显赫人家。

李青因此推断,叶淮应该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大约是他那天身体不大舒服眼花了,才会被叶淮轻描淡写地看一眼,就觉得对方深不可测,不能招惹。

既如此,就不如早些寻个由头,解决了这个无赖,也好扫清娶文晚晚过门的障碍。

因此昨天县令一交代清查流民,李青立刻就想到了叶淮,这人来历不明,身份不详,也从没有出示过户籍路引,这种人,标准就是个流民,正好借这个机会收拾了他,便是谁也挑不出毛病。

李青原本打算自己动手,也好讨文晚晚的欢心,后面突然想起来昨天文晚晚对他的态度有点冷淡,又有些疑心是不是中间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岔子,因此最后决定,让心腹亲信刘柱子来办这件事。

如今刘柱子既要给李青办事,又恼恨叶淮对自己态度傲慢,连忙把粗壮的腰杆又挺得直了些,刷一下,腰刀在叶淮面前一晃,口中喝道:“你这无赖……”

话没说完,只觉得嘴上猛地一疼,跟着两只胳膊两条腿也是一阵巨疼,就好像突然折断了似的,腰刀拿不住,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刘柱子哎哟一声惨叫,滚倒在地。

这情形太过突然,非但文晚晚吓了一跳,那两个衙役也吓了一大跳,三两步跑过来搀扶时,就见刘柱子半边脸迅速红肿起来,就好像被谁狠狠地甩了几个耳光似的,胳膊和腿也都角度诡异地弯着,两个衙役都不明白是什么了,只管拽着胳膊想扶他先起来,刘柱子顿时撕心裂肺地嚎叫起来:“我胳膊腿都断了!疼死我了,谁都别碰我,赶紧找大夫!”

两个衙役瞠目结舌。胳膊腿都断了?可是刚才几双眼睛都盯着,叶淮动也没动,周围也没看见什么人影,怎么能突然之间胳膊腿都断了?

片刻后,一个衙役嗷的嚎了一嗓子,拔腿往外跑:“白狐大仙!准是白狐大仙!我去找头儿!”

另一个一听这话,也不敢去扶刘柱子了,扎煞着两只手站在边上,不住嘴地念佛。

文晚晚哭笑不得。这情形,分明是叶淮那些手下做的,可笑竟被这些人当成了白狐大仙。

不过,那个跑走的衙役口口声声说要找头儿,他们的头儿,可不就是李青吗?这事,难道是李青指使的?

如果是李青想替她出头,借这个机会收拾叶淮,那可就糟糕了,该想个什么法子糊弄过去才好?

文晚晚思忖着,低声向叶淮说道:“算了吧,他们也是奉差办事,并不是故意,你就别跟他们计较了。”

她能想到是李青指使,叶淮又如何想不到?心里原本只有一分不快,一听她替李青遮掩,立刻变成三分,不由得冷笑一声,反问道:“真是奉差办事?不是受你李大哥指使?”

一个小小的捕快,竟敢几次三番挑衅,还真是,不知死活。

文晚晚见他直接点出了李青,只得好言好语地分辩道:“你误会了,昨天李大哥来的时候就提醒过我,说县里这几天要核查人口,还一再叮嘱我出门时记得带上路引……”

她竟然,还口口声声李大哥。砰一声,叶淮重重放下茶杯,语声森冷:“那个没用的捕快,是你哪门子的大哥?”

文晚晚怔了一下,突然有点回过了味儿。

这模样这腔调,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