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雨丰对身后两位助理交代了几句,示意他们先上车,然后转身,迎上了向晚的视线。
昔日的生死之交,换了战场,正面交锋。
庄雨丰向她走过来,高跟鞋踏在平地上,踩出一连串的最强音。向晚忽然发现,庄雨丰学会穿高跟鞋了,在短短时间,就将它穿得这么稳、这么好。这一双鞋踩在她脚下,分明已经是她身份的象征。就是这一双高跟鞋,隔出了一个大财团的首席法律顾问和一位曾经的优秀检察官的距离来了。
她站定在她面前,带着大财团高级顾问的那一种公式化笑容,开口:“听高总说了你昨晚在机场的行为。能利用朱总在高总心里的地位,知道高总一旦听见朱总的名字就会下意识地寻找他,你用这一手认出了易容的高总,还在紧要关头看穿了高总想要自杀的心理,将武器夺下来对准了自己。向晚,你比我之前认识的那个你,厉害了不止一个段位。”
席向晚看着她,面无表情。
庄雨丰一笑,明白在此种境地下,两人之间也没有什么可说的。她从不勉强人:“失去了高总这一个突破口,我想你们也许又有的忙了,我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她说完,脚步一旋,高跟鞋清脆的声音越行越远。向晚看着她弯腰上车的背影,明白了庄雨丰当真是一点情分也不想挽留了。
黑色加长轿车稳稳地驶了出去,席向晚忽然抢过程亮停在一旁的机车,长腿一跨发动引擎冲了出去。程亮在背后想要拦住她,刚来得及叫了声“席向晚!”就已经连影子都不见了,程亮叹了口气,深深地担忧。
席向晚最不怕的是为兄弟两肋插刀,最怕的就是被兄弟反手插两刀。程亮从她脸上的表情就明白,从庄雨丰和高鸿鑫一道走出检察厅这道门开始,席向晚心上就被插了不止两刀。
向晚学会开机车是在警校,但真正把机车开好了、开出了水平,却是在检察厅认识庄雨丰之后。
席向桓曾经因为担心而劝了她一句:“女孩子不要玩机车,太危险。”
她因为这句关心很是老实了一阵子,但天性中的喜好仍在,一阵子之后又忍不住偷偷地开。就在一次躲避突然冲出的行人而重摔之后,庄雨丰问她:“你就没有想过,将玩机车这件事做到不仅你喜欢、席向桓也喜欢的地步吗?”
席向晚愣住,像看见一丝奇迹般地看着她问:“有可能吗?”
庄雨丰摸着她的头微笑,是那一种有阅历的人看着刚出社会的后辈的那一种笑。然后席向晚听到她说,等她伤好了,她带她去长明山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玩机车。
所有的机车手都向往一个地方:长明山。
所有的传说都来自一个地方:长明山。
所有的跳动的脉搏都涌去攻占一个地方:长明山。
长明山已经是速度和激情的代名词,数十种赛车比赛都在这里的天然山道上举行,这些比赛大多出自于民间,完全是发自热爱、不问利益的比赛机制。曾经有商人看中了这里赛车比赛的潜力,想将它正规运营,最后仍然被强烈的抗议潮推翻了。坊间自有一套玩游戏的规则,追求的核心无非是“自由”二字,套上任何利益的框架都无异于将之扼杀。经此一役,长明山盛名远播,四方人士皆来仰慕,一观长明山速度的真貌。
庄雨丰就是在这里,带席向晚见识了一场速度的盛宴。
她亲自参赛,向晚跟随,在半道转弯处遇到不合情理的赛车杀手,两人被逼至险境。向晚一踩油门,作势就要追人超越,被庄雨丰拦下了。她俩毫无意外地输了第一回 合,向晚郁闷之际,庄雨丰对她笑道:“刚才那人在这山道连赢了两个多月,下一回合,我们能将他的记录终结了。”
向晚问:“为什么?”
庄雨丰指了指方才的转弯山道:“在那里,已经看清了他的路数,他已经没有下一次再那样干的机会了。所谓赢,永远是先保全自身,再战胜对手。”
她果然做到了。
那一天长明山赛道的终点站,打破了连续两个多月的记录,迎来了庄雨丰这一位新赢家。
也是在那一晚,向晚推着机车,和她并肩走下山,发自肺腑地看着她道,你对我真够意思。庄雨丰笑笑,对她道,无论是做检察官、还是玩机车,都是发血誓、赌死咒的行当,在这样的行当里,不把命拴在一起能玩得下去吗。
流年经转。
这一刻,当席向晚踩下油门一个加速,从半道杀出以机车强行拦住一辆黑色加长轿车时,她那一双眼睛透过黑色轿车的前窗玻璃,冷硬地直视着副驾驶上的那个身影,心里很绝望地想为什么庄雨丰不再把命和她栓在一起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