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孟老板关心。只是我也不清楚出了什么事。”容嘉上并不打算把事情缘由告诉孟绪安,“阿文,去打电话让家里多开一辆车过来,帮忙把受伤的人送去医院。”
“我有车。”孟绪安说着,让司机开着自己的车,把受伤的人送去医院。大局当前,他和容嘉上都将恩怨暂且放在一边,一起帮着查看伤员。又有回过神来的人也走了过来,加入了他们。好在七八个受伤的路人当时隔得远,都是皮肉伤,只有一个跌断了胳膊,需要将养一些时日。
容嘉上额角被邮筒上一枚钉子磕破了,血顺着脸颊流,满身灰尘,坐在路边,狼狈不堪。桥本诗织壮着胆子出门张望,一眼看到他这如修罗般的模样,大惊失色。
“嘉上,你在流血!”桥本诗织拿手帕去擦容嘉上的脸,“怎么搞的?疼不疼?”
“没事,只是小伤。”容嘉上冷淡地把头扭开了,对阿文道,“刚才头晕了忘了问,你没受伤吧?”
“只有一点磕碰,大少爷不用担心。”阿文低声说,又补充了一句没,“不是赵叔干的。”
“你对他倒忠心。”容嘉上哼笑,“放心,肯定不是他干的。他还需要我活着在文书上签字呢。”
阿文面无表情,抱手而立,好似一尊清俊的雕像。
桥本诗织被晾在了一边,尴尬之情难以言喻。恰好孟绪安回转了来,对容嘉上道:“巡捕房的人一会儿就要到了。容公子若是不想被询问,不如早些回家休息?”
容嘉上知道孟绪安已经猜出来这次爆炸是冲着自己来的。但是这种家族内部争权夺利的厮杀危害了无辜路人,是社会相当忌讳抵触的。容嘉上虽然是受害者,却也不得不再次替家里那些不省事的叔伯们收拾烂摊子,吃个闷亏将此事瞒下来。那此事他假装不知情溜走是最好的。
“今日受伤的人的医药费,全都应当由容家来出的。”容嘉上说。
“那我就不同容公子抢功了。”孟绪安笑道,又朝沉默站在一边的阿文多看了两眼,“就是最近世道不太平,容公子出门还请多加小心。我看你这个保镖身手不错,今日多亏了他反应及时。”
两个男人神色严肃冷峻地低声交流着。桥本诗织的眼珠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好似花中蝴蝶一样忙碌。
看容嘉上这态度,肯定是拒绝了父亲的联姻的提议。桥本诗织发觉自己并没想象中那么失望了。上帝关上了一扇窗,却又给她开了一扇门。孟绪安,美国华裔银行家,天之骄子,真正的诗礼世家的当家人,这出身可比倒卖鸦片出身的容家高贵到月亮上去了。
况且孟绪安年长而成熟稳重,俊朗高大,知情识趣,对她又温柔又有耐心。桥本诗织知道孟绪安红颜知己不少,可他这样优秀的男人风流是正常的。也许正是见多了妩媚妖娆的交际花和大明星们,反而会更喜欢自己这种清雅秀颀、婉约书香的女孩子呢?
天下男人这么多,满上海小开也不少,何必吊死在容嘉上一棵树上。桥本诗织心里有了盘算,等桥本三郎出来了,她挽着孟绪安,娇滴滴地对父亲道:“父亲,这位孟先生刚才救了我呢。”
容嘉上对桥本诗织这语气再熟悉不过,一听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他望了一眼似乎一无所知的孟绪安,和一眼都不多看他的桥本诗织,在巡捕房警车由远及近的警笛声中,钻进了来接他的车里。他们从还在燃烧的车架子旁边驶过,迅速消失在了街道尽头。
容家女眷们都已经入睡,要直到明日早上才会从报纸上看到容嘉上遇刺的消息。容嘉上回房洗澡,微烫的水淋在手腕擦伤的地方,带来阵阵刺痛,提醒着他刚才同死亡擦肩的一幕。
背叛他的司机要调查,殉职的保镖家属要抚恤。吃了这么大的亏,又要如何报复那些个对他下手的元老,如何权衡各方势力……
容嘉上隐隐头疼,满脑子思绪杂乱,直到房中电话铃声突兀响起。
已是凌晨一点,这个时候来电话,必然不会是什么好事。
容嘉上围了一条浴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脸暴躁地接起了电话:“又有什么事?”
“……”冯世真轻柔如夜风般的声音夹杂着电流杂音传来,“是我。”
一时间,如月出云一般,容嘉上满腔郁愤一扫而空,只余纯粹的心弦颤动。
“我听孟绪安说了。你没事吧?”冯世真轻声问着。
容嘉上在沙发里坐下,话筒贴着脸颊,“没事,保镖反应很快。等等!你难道现在住在孟绪安家里?”
冯世真笑了笑,说:“我在你们家门外。”
容嘉上唰地坐直,愣了一秒,难以置信,紧接着把话筒一丢,跳起来手忙脚乱地穿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