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世真被那一篇赞美之词恶心得差点把才吃下去的药吐出来,拿着报纸去质问冯世勋。冯世勋一边写病例,一边漫不经心道:“容家和孟家的事,同我们冯家有什么关系吗?”
冯世真无言以对。
冯世勋又说:“你今天可以出院了。待会儿妈妈过来帮你收拾东西。对了,车票已经买好了。明天的。”
“什么车票?”冯世真不解
“去南京的。”冯世勋说,“明天一早开车,从南京转车去北平。你不是和我说要去北平探望裴老先生和师母的吗?”
“是,是!”冯世真忙点头,“我还想着,如果能在北平找到一份工作也不错。”
“年底了,也不用急着找工作。现在家里也养得起你的。”冯世勋说,“换在平时,我是不想你跑去那么远的城市的。不过现在容家和孟家闹成这样,你夹在中间,一不小心又要受牵连,确实还是躲远一点的好。趁他们两家无暇他顾的时候,赶紧走了吧。等明年开春,风头过去了,你再回来也不迟。”
冯世真这次生病,冯世勋对父母撒了个慌,说妹妹雨夜赶着回家,坐的黄包车被小汽车撞了。人没什么大事,就是淋雨着了凉。冯太太只好自认倒霉,倒是没对冯世真身上的伤起疑。
虽然早知道自己会去北平,可只是说说罢了。冯世真回了家后,看着之前已经收拾了一半的行李,很是有些五味杂陈。
这一走,应该就是彻底结束了。
既然所有的谎言都已经被揭穿,既然所有的欢情都是逢场作戏,那么,那个雨夜的分别,也就意味着两人正式分道扬镳,再不相干。
冯世真收拾着衣服,目光落在光秃秃的手腕上。那串被容嘉上重新套上的南红珠串不知道落在了哪里。虽然自己只短暂地戴过两次,可玛瑙石冰凉的触感,却好似永久地留在了肌肤上。
没了这个念想也好。冯世真对自己说。她骗了容嘉上,却也在最后关头也救了他两次,不再欠他什么了。
“世真呀,”冯太太走过来,“你有一个朋友来找你。”
衣服自手中掉落,冯世真猛地回头。
“是我。”肖宝丽穿着一身低调的驼色大衣,带着低檐帽子,站在房间门口,朝冯世真疲惫一笑。
天色阴郁的下午,波兰人开的小咖啡店生意有几分冷清。冯世真和肖宝丽坐在窗边,看着女招待端上来两杯热腾腾的浓香咖啡。
“容定坤死了吗?”冯世真往咖啡里丟了两块方糖,犹豫了一下,又多加了一块。
“没死成。”肖宝丽掏出烟匣,吊了一根烟,忽而想起冯世真的肺炎才好,又悻悻地把烟收起来了,“人一直住在仁济医院里,昏迷不醒,但是能呼吸,有心跳。我去探望过他。医生说,如果他长时间昏迷下去,情况会很不好,有可能因为器官衰竭而死。不过我看容家人并不是很盼望着他醒来似的。”
“怎么说?”冯世真问。
肖宝丽艳丽的脸上露出一抹冷冷讥笑,“树还没彻底倒呢,猢狲就散得差不多了。容家几个女人都有各自的事要忙,并不觉得一个躺在医院里随时都要死的丈夫比自己眼前的事更重要。容家大小姐的相亲对象在拍卖会上吓死了,二小姐……你知道的,被送去杭州老家养伤了。容嘉上正整日同七爷杀得你死我活,恐怕还巴不得亲爹干脆一口气过去了,就此执掌大权呢。做太子的,都嫌皇帝老子碍事吧。”
“要是容定坤就这么轻易地死了,我还觉得不解气呢。”冯世真搅着咖啡冷笑,“我看报纸上说,容家和孟家如今势同水火。情况很严重了吗?”
“以前还装着表面和平,现在是彻底交恶了。”肖宝丽抿了一大口咖啡,叹道,“你别说,你那个容嘉上,还真有两把刷子。”
“什么叫我那个容嘉上。”冯世真淡淡地一瞥,“我和他的事,七爷没和你说?”
“大致知道一点。”肖宝丽说,“所以我才说他真是不可小瞧。年纪轻轻的,不过才二十岁,几乎还是个少年人呢,却有那么多心思,又还那么沉得住气。别说你我,就连七爷先前都看走眼了。你知道吗,他居然早就已经准备恶意抛售孟家公司的股票了。七爷这次损失真的不小。他开完股东会回来,半个晚上都在射击房里打靶。”
孟绪安没有发火砸东西的喜欢,心情不好了,就去射击房练枪。听肖宝丽这说法,容嘉上显然让孟绪安吃了不小的亏。
冯世真又往咖啡里丢了一块方糖,说:“人有失足,马有失蹄。我之前和容嘉上算是朝夕相处,但是我也没看出来。他……他装得真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