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世真把书本都收拾好了,站在书桌边,望着容嘉上。
“大小姐将来想学商,二小姐将来想学医。行商沟通有无,畅达天下,行医育德,悬壶济世。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人生说长,一眨眼就是匆匆一年。人总有个理想寄托,方不枉在世上走了一遭。两位小姐身为女子,亦不愿耽于家中,相夫教子终结一生。大少爷年长两个妹妹数岁,现在也还没二十,构想一下将来,正是时候。”
容嘉上丢了笔,又拿着试卷折来叠去,看也不看冯世真,道:“说来说去还是那老一套。‘你妹子是女孩,都比你有上进心,晓得谋划将来。你身为男人,怎么还能这样混日子!’冯先生你说是不是?你们都觉得我再这样一事无成下去,就只能做个纨绔子弟翻不了身了。”
冯世真不疾不徐道:“容家是上海滩的巨富之一。大少爷纵使做个纨绔子,躺在祖业上吃喝,也够一世无忧。我们讨论的,不是求生之谋,而是立世之道。男子十八及冠,便是成人。大少爷已成人,衣食无忧,也当想想男儿当如何立世。人生如逆旅,你我亦是过客。百年之后,能给后人留下些什么。”
容嘉上又折好了一个纸飞机,对准了冯世真。手腕一推,纸飞机端直地朝冯世真飞了过来。
冯世真面无表情地将纸飞机抓住,夹进了书本中。
容嘉上笑着起身,双手插在裤袋里,俊秀的脸上又浮现出了熟悉的轻蔑冷笑。
“先生年纪轻轻的,倒是将学堂里的那些老冬烘的口吻学了个十成足。好像我没有你来拯救,就会一世潦倒似的。可你不觉得将自己太当一回事了?我好也罢,歹也罢,其实并不关你什么事吧。你自己尚且是庸庸碌碌地忙着糊口的人,倒操心别人如何建功立业了。”
冯世真静默了片刻,轻笑了一声,道:“大少爷说的是,我是太多管闲事了。不过大少爷,你如今所有的,乃是与生俱来。我为五斗米折腰,这五斗米却是我血汗换来的。我不鄙夷你不劳而获,你也无需瞧不起旁人劳碌。”
她提起书包,朝书房大门走去。
容嘉上愣了一下,下意识想伸手拦她。可冯世真步伐轻快,带起一阵浅风,已从他身边走过。
“你……”
“冯小姐的课都讲完了?”容太太推开门,笑吟吟地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