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些,一些他埋藏在心底的不光明正大的自私的甚至是有些无耻的想法,却只能任它腐烂颓败于心灵深处了。没人会知道,她更不会知道。
“一种时候你还开一种玩笑,竞堂兄,你不要太调皮了。”卓理也用一副玩笑的口吻掩盖自己的局促,她看得出来,季竞堂的问话里可能有一半是真的。以她对感情的认知度,她只能猜到:季竞堂可能真的想和她结婚,一种是出于‘退而求其次’的逃避心态,另一种是出于‘没时间去认识另一个女人经营另一份爱情的’懒惰心理。
伸出插在裤兜里的右手,季竞堂轻轻地揉过她的蓬发。然后,长长的舒展了一口气,缓缓开腔,“他疼你么?”如果他不疼你,或者不够疼你,那我好歹也有一个去争回你的理由。
一个问题,卓理没有立即回答。她下意识地想要好好想想。
“一个问题也要思考……看来,他对你不好。”季竞堂的目光里有捉摸不定的试探意味。
“不……他对我很好。”只是,没到‘疼’的地步吧。在她发了疯寻找卓意连她自己都迷失了的时候是他强有力的臂弯把她抱得紧紧的,即使那天她整个人都虚脱了,可是她仍然清楚的记得自己攀在他脖子上的那种笃定的坚实的安全感,虽然是舅舅舅妈的任务,可是,他没必要做到一样细致的地步不是么?还有,他带她去明珠的天台,他用最纯真最简单的方式表达着他想要告诉她的道理,他不说教,他不解释,他只让她自己在夜幕里体会他的用心良苦。她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感谢,感谢他一样聆听她那些琐碎的、小肚鸡肠的、无趣的小唠叨。如果,一样也不算是对她好的话……那么,她就真真儿的算是瞎了眼了。她知道,一样的好不是袁岂凉轻易能够做出来的,在她和他初识的那段时间里,他总是拒她于千里之外,仿佛和她多说一句话都是负担,可是,他能关切她到一种地步,她,能说他对她不好么?
“我从小到大就是一个很话痨的人,我一直期待着,能有一样一个人,不论男女,他(她)能耐心的听我说话,听我平时大大咧咧表现不出来的伤感气。我那时候就想,如果有一样一个人,我就把他(她)当世界上最亲密的人。我的前半生,一直是你充当着一样的角色……可是,你毕竟有你的天地,你也会有你最终要守护的人……就算是亲哥哥,我也不可能扒着你一辈子。”卓理说着说着声音都哽咽了,一是一段很发自内心的话,有一种酸酸的,难以言明的味道。
可是,那句‘就算是亲哥哥’,已然叫季竞堂那抹小小的火焰灭了。别人不知道,他清楚。他不敢自称大智,但他想,能喜欢和他扎堆在一块的女人,必然不是蠢而不懂事的女人。卓理便是一样,她有着乐天派的性格,可是,她也有着天生的,也许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到的……智慧。她会为自己划一层明显的界限,一旦有她认为危险的人介入那界限里,她会毫不犹豫的直接与之决裂。当然,一是对待异性的方式。他季竞堂能够一直以来站在她的圈子里,那实在是因为他心里有一个卓意,一给了卓理潜意识里一层深深的安定感,她也因此无比信任他,只因为,她和他能永远保持着一样单纯而又亲密的朋友关系……
只是,今天,在她有意无意的话里,他感受到了一点:她已经把他划到圈子外了。
眸中的光亮渐渐消失,季竞堂沉默了。一直沉默到唐家小区的楼下,一直沉默到卓理说:“……再见。”
然后最终,他还是开口了。乘着晚上的夜风,他用淡淡的却很温暖的声音说,“我……还是继续做你的亲哥哥吧”
卓理张大了眼睛,一下没有明白过来季竞堂的用意。
季竞堂也发现了自己的突兀,挂着抱歉的笑容道,“就是……时不时的,咱们能出去喝喝酒,聊聊天,你闲的时候,可以和我一起去爬爬山,玩玩水……你要是将来生了孩子,可以叫我舅舅……”
卓理愣在原地,眼里有泪花闪动,用力地点了点头。
所以,他明白了。
“好了,你上去吧。”季竞堂双手抄进口袋,极轻松的耸了耸肩,脑袋一点,示意卓理上楼。
卓理转头,那一瞬,再也控制不住,眼眶里的泪就那样流下来了。不是委屈的哭,不是快乐的哭,是幸福的哭,是感动的哭。她的竞堂哥,永远那么了解她,永远那么支持她,永远不会伤害她,永远希望着她幸福。即便是亲哥哥,也不过如此吧。她卓理何德何能呢?擦干了眼泪,卓理在楼道口的黑暗处背着墙,露出一个从心底升腾起的美好笑容:她要快乐。